楼头画角风吹醒,入夜重门静。那堪更被明月,隔墙送过秋千影。
是谁种了芭蕉。早也潇潇,晚也潇潇,桃花浪,夏荷碧,云乍起,远山遮,转眼已两年。
画楼西畔桂堂东。
陶然居是梁王府最冷清寂寞的院落。
树影横斜的院子里,清清朗朗的一架紫藤萝花,褐色的藤蔓妩媚地缠绕着白色院墙旁的树枝上,悄悄地在青色的瓦楞上轻轻地探头。若大的院子里,空空旷旷地只住了宋朝和亲的清和公主一人,王爷暧昧地接了进来,两年了,却没有给她任何的名分,除了伺候的四儿能随意进出,院子里寂静到只有飞鸟掠过天空划动翅膀的痕迹。临晚镜,伤流景。风不定,人初静。说不待见,却偏偏一日三班侍卫轮换,将院落围得铁桶似的,生怕一日,人不在,楼独立,伤心一梦转头空。
陶然居又是梁王府下人最小心翼翼的院落。
据说某一日下厨房的下人们故意怠慢了伙食,也不见公主皱眉开口,不知道怎么就传到了王爷的耳朵里,当下沉了脸,寒了眼,一言不发当着府中所有奴仆的面将厨房的人杖责了四十,一顿皮鞭去了大半条命,落了个半生残疾。据说,那是梁王开府之后第一次鞭策奴仆,纷飞而模糊的血肉,凄厉而凄惨的叫声,让在场的众人皆侧目。那以后,梁王依旧不踏进陶然居半步,但是四时鲜果,一日三餐,到胭脂水粉,绫罗衣衫,再没有敢懈怠的。只要是公主开了口,发了话,第二日,东西必是托了四儿的手带了进来。
陶然居偏又是梁王府所有人的禁地。
那一日,哈兰王妃怒冲冲带了一帮子奴仆来找公主的晦气,结果衣袂还没有沾到院子的门,就被守门的侍卫拦了下来。明珠一样被捧惯了的王妃哪里受过这样的气,当下命人将侍卫打翻在地。侍卫虽碍着王妃的身份不敢放肆还手,却是咬着牙,忍着痛的用身子挡着门口。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面若寒霜的王爷飞掠过来,一巴掌震退了所有的恶奴,身上散发的唳气让所有人噤若寒蝉。一句话未说,却罚了王妃三个月的禁足,身旁奴仆一律撤换。待到王妃能走动回娘家哭诉的时候,已是熬过了难熬的冬,到了阴雨霏霏,杨柳依依的春天了。
梁王府外,中都城内,神秘公主的流言开始不翼而飞。
“小姐。”四儿碎步从外间进来,绿色的罗裙在微微的清风中掀起一个好看的弧形,眼波流转间,似一个跌落凡间的精灵。
她的手中端进来一碗香片,俯身放在窗下的红木小几上,嗔叫了我一声,“都看了两个时辰了,也该乏了。”
“是是是。我的四儿大姑奶奶。”我抿嘴轻笑,跟着我的时间长了,倒也摸清了我纸老虎的好脾气,丫头的气焰越发地高涨。
我将手中的书本搁下,扭了扭渐渐僵硬的腰肢,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斜斜地靠在窗下的锦绣小塌上,端起香片,一股氤氲的香气串了上来,抵不住地往我的口鼻中钻来,脑子中的神经一跳,顿时神清气爽。轻含了一口,在嘴中一抿,顿时齿颊留香,眉毛一挑,笑容便深深浅浅地浮了上来,“四儿的手艺见长!”
“小姐!”四儿被我一夸,脸上浮起了两块鲜艳的红晕,烟霞般灿烂,“这时辰了,该去弹琴了。”
话音一落,带着点讨好的期待,身子便雀跃着往外蹦去。屋子外,朗朗的天空开始变得昏暗,星星点点的珍珠开始稀疏地点亮天际,紫藤萝花在深蓝的星空下盛开一架,摇曳得满院芬芳。
“四儿!”我无可奈何地皱了皱眉头,心头被这馥郁的花香牵引的一丝缠绵,如青草般骚动掖下,痒痒的忍不住。
放下青花瓷的缠枝小碗的刹那,低低地对着院子的满架花枝叹一声,“我都不知道你还是不是我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