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辰浑身一僵，连要去抓头发的手都在空中顿了一下。
程星看着他，半响后，他扯了下嘴角，扯出来个又僵又假的笑来:“这话可不能乱说。”
“我没乱说，”程星铁了心，一字一顿，坚定地说道，“我喜欢……”
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
“闭嘴!”陈辰的声音已经完全冷了下来，陈辰很少对人这么不客气过，对他更是从来没有过。
程星懵懵地叫了一声“哥”，他是真有点吓着了，毕竟他别的什么都不怕，就怕他哥对讨厌他。
陈辰也意识到自己语气不是很好，灌了几大口水下去，稍稍了冷静一点后，道:“给我点时间缓冲下。”
这次语气倒是平缓了不少，程星极轻地“嗯”了一声。
“好好说说吧。”陈辰去给程星也倒了杯水，坐到了他对面。
“就……”程星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我喜欢一个男人。”
陈辰有些头疼地按了下眉心:“对别人男的呢?”
程星摇头:“没什么感觉。”
陈辰对方面也不是很懂，他自己也就谈过一次恋爱，还是初中的时候谈着玩玩的。
当然对方是女的，有关于这方面他只接触过一个店长。
想到店长，他眉头皱了一皱:“星儿，我觉着吧，你可能就是喜欢这个人，不是喜欢男的。”
程星点点头:“应该吧。”
“这人是得多好啊，都值得你超越性别了。”可能连陈辰自己都没感觉到，他话里头带着股酸味儿。
“很好啊，特好，在我心里第一好。”陈辰后面语气都很和善，就跟平时和他闲聊一样，他悬着的心稍稍放下了一些，坐姿也随着稍放松了一些。
他说这些话的时候，人陷在沙发里，脸上是挂着笑的，眼睛微微眯着，里头都掺着些暖洋洋的爱意。
“很好啊，特好，在我心里第一好。”
“很好啊，特好，在我心里第一好。”
“很好啊，特好，在我心里第一好。”
……
这话在陈辰脑海中不断的回放回放回放，陈辰心里更不是滋味了，第一好，第一好……都变第一好了!
之前第一好还是他来着，一下……就变成别人了。
真如江一飞说的那样吗，程星在一点点长大的过程中，会结识到很多人，长大变成熟同时也会和他这个哥哥渐行渐远。
这一刻，陈辰自私地想，程星要是可以不长大，小小的世界里一直只有他一个，可以一直依赖着他，一直把他当成全世界最好的哥哥就好了。
当然，这个想法仅是冒出了一瞬间，就被他赶跑了，理智告诉他这是不可能的，也不该是他这个哥哥该想的事情。
陈辰语气酸死了:“还在我心里第一好呢，能有多大啊，真是……没见过世面的小屁孩。”
酸了一通后，他又忍不住问道:“到底是谁啊，我认识不?”
陈辰实在是太好奇了，程星喜欢的这个男人到底是谁，值得程星说出“很好啊，特好，在我心里第一好，”这句话，把他都给比下去了。
程星调皮地冲他眨了一眨眼睛:“不告诉你。”
又是一串暴击，还有事瞒着他了，陈辰肉眼可见的垮了下来，心里满是“孩子大了，有小秘密了，陌生了，”之类的想法，实在是憋屈的很。
“哥。”
两个人的这场谈心超乎了程星的意料，他完全没想到陈辰会这么平静地就接受了他喜欢男人这件事。
“你不觉得恶心吗?”
“恶心?”陈辰反问，“为什么要觉得恶心，你就是喜欢上了一个跟你性别一样的人啊，退一步说，就算是同性恋也没什么啊，不管别人什么看法，反正我一点儿也不觉得恶心，我的宝贝儿做什么我都不觉得恶心。”
他揉了一把程星的脑袋，最后那句宝贝儿叫的宠溺至极。
程星掉下来了，他深吸了一口气，把眼眶里的泪憋了回去，嘴角扯了个自嘲的笑容出来:“现在想想挺**的，我之前还挺恶心自己来着。”
陈辰突然用力抱了他一下，抱的特别特别紧。
他心疼了，揪成一团似得疼。
他的弟弟之前肯定因为这点破事儿，在深夜里挣扎过，恐慌过，焦虑过，也肯定因为不知道跟谁说这破事儿迷茫无助过，那个时候，他又在干什么呢?
陈辰想，他这个哥哥当的可真不称职啊。
他的弟弟最脆弱难过的时候，他在干什么都不知道，陈辰手轻轻抚着程星的后颈，肯定是下了多大的决心才把这事儿当玩笑话给说出来的吧，心里肯定很忐忑，很不安吧，是不是还很怕他这个哥哥会因此讨厌他，恶心他呢?
“对不起啊，星儿。”陈辰声音都哑了。
“没事儿。”程星笑了一下，头在陈辰肩膀上蹭了一下，跟只小狗似的。
“我是你哥，不管你做什么都不会觉着你恶心，讨厌你的，把心放回肚子里去吧，喜欢男人就喜欢男人呗，哥希望你能开心，幸福。”
“嗯。”程星闷闷的嗯了一声，听上去也不是很开心，他知道这是作为哥哥给弟弟最大的包容和爱了，无论他做什么，做错了什么，陈辰都会尽他所能的去包容这个弟弟，并给予他作为哥哥最大的关怀。
可……他要的不仅仅就是这些啊。
他贪恋这份哥哥给的爱，又希望可以越过弟弟这个界线，想永远和他在一块儿，想占有他，想吻遍他的全身，甚至……**。
不是以比他矮一截儿的弟弟的身份，以平等的恋人的身份，在一块。
这股冲动快要冲破他的大脑，快要不受他控制了。
“哥，其实我……”
陈辰:“嗯?”
程星话说了一半，又停了下来，是有话想说的，像是在纠结的样子。
半天都没给个反应，陈辰忍不住问道:“其实你什么?”
“没有。”
程星垂下眼皮，不管陈辰怎么问，都没再说话。
他还是……不敢，他怕说了后连弟弟都当不成了。
他舍不下这份温存，他喜欢看陈辰冲着他笑，喜欢看陈辰给他做饭，喜欢陈辰宠着他惯着他一切护犊子的行为，他怕说了之后，就再没机会了。
就算陈辰说了“不管他做什么都不会讨厌他，恶心他”这种话，他也不能掉以轻心。
程星搂着他的腰的手，紧了一紧，毕竟他输不起啊。
程星心里的这些弯弯绕绕陈辰自然是不知道的，他拍了拍程星的背，温柔地笑了一下:“没有就没有吧。”
又一次，他又一次对他的弟弟妥协了，这次还是件大事儿。
喜欢男人，性取向问题……原则底线这些东西又又又又很没骨气的因为他弟弟往后退了一步。
陈辰苦笑着摇了摇头，从店长亲他他狠狠揍了店长几拳这事儿上，就能看出来，他起初是根本不能接受这些的。
平心而论店长是个不错的老板，在他店里上班的那段日子对他还是挺不错的，尽管有这两项加分项在，陈辰还是一想到那个吻就忍不住皱眉头，他对店长不但是不能接受，甚至有些抗拒。
但这人一下换成了程星，似乎又不是那么的抗拒排斥了，好像也没什么，喜欢就喜欢呗，也是可以接受的。
他隐约觉着这样不对，这样不应该，又说不出问题到底出在哪里。
程星心里落下一块大石头，心情跟着轻松愉快了不少，脸上也露出了点笑模样，神采奕奕的，倍精神儿，哪像前段时间心里憋着事，整个人总是闷闷不乐，没精打采的。
看着他笑，陈辰也跟着笑了起来:“总算是笑了啊，开心点儿多好啊。”
“好久没见过你笑得这么开心了，”陈辰笑容渐渐放大了一些，“要能你天天这么开心，要星星要月亮我都会给你摘下来。”
听着像句不着调的玩笑话，但程星知道，他是认真的。
陈辰对他这么好，把他当亲弟弟一样宠，好到程星想去探一探他的底线，是不是不管做什么，陈辰都会一直这么纵容着他？
他不想当永远长不大的孩子，他想快点儿长大，想扛过陈辰身上的担子，挣钱养家，不想叫他哥，就想直呼他的名字，陈辰。
陈辰的底线在哪儿，还得他一点一点去试探，去挑衅，程星嘴上露出微笑，不管怎么说，擦边球打得多了，总会有出界的时候。
这一试探，便是试探了三年。
死胖子江一飞三年来越长越胖，人也越来越脑残，这两天不知道发什么疯，竟然要创业。
陈辰被他一通忽悠，入伙了。
寒冬腊月的天儿，这偏僻的古镇里一个人影儿都见不着，这没人愿意出门，都巴不得在家窝着吹暖气的天儿，也就他和江一飞俩人为了四百块钱，在出外景。
一阵寒风刮过，陈辰即使是全副武装，也被吹得瑟瑟发抖，他内心疯狂吐槽着：信了这死胖子的邪……
死胖子江一飞冻的也不轻，扛着他那台斥巨资买来的专业设备：“诶，来来来，笑一个哈……”
一身古装的妹子半倚半坐在假山上，对着镜头粲然一笑。
“诶好…”
陈辰的大学学的是平面设计，死胖子是摄影，两个人琢磨着一块开了个摄影工作室，江一飞还从隔壁大学拉了一个人物形象设计专业的妹子入伙，包化妆，打算先从学校里的漂亮妹子下手。
说是工作室，其实就他们三人，办公地点自个儿家里和宿舍轮流切换，在校园论坛里刷了半个月的帖子后，他们接来了第一单。
妹子想拍一套古风写真，服装自费，化妆外景后期江一飞开价600，被妹子杀价杀到想给她跪下。
“大妹子啊，400好吧400,”江一飞苦苦哀求着，“我叫你姐，叫你姐行不？”
“一口价，就300，不拍拉倒。”妹子转身就想走。
江一飞连忙改口：“拍拍拍拍拍拍拍！”
钱是真的不好赚，陈辰内心已经感慨了不知道几百遍。
大冬天的出外景，一天下来，他揉了揉快冻僵的脸，极轻地叹了一口气，再一次感叹道400块不好赚。
死胖子江一飞也没好哪去，按快门的爪子都快废了。
“后期就靠你了。”江一飞撞了他一下。
“成。”
他两忙活了一天，累得跟狗一样，这头的程星却在陈辰的必经之路上守株待兔，他旁边还有一个和他差不多大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