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淡低着头,目光游离在自己的鱼尾上,听着耳边那几个羽族人将鲛人一族吹得天花乱坠,重点夸赞了她的美貌,高坐在上方的羽族帝王却一言不发。
“人鱼?”许久,那帝王才终于开口,兴致缺缺道,“眼泪能哭成珍珠的那个?算了没兴趣,又不能吃。”
泓予犹豫了下,厚着脸皮开口:“那陛下,能不能把她也放在冷泉里,和那些胖头鱼一起?她是人鱼,也得生活在水里。”
皇帝声音冷了下来:“不行,她又不能吃!”
泓予不想放弃,坚持游说:“陛下,可她好看啊!比那些胖头鱼好看多了,您整日看那些胖头鱼有什么意思?不如看看她……欸,忘了问,鲛人姑娘,你有名字吗?”
舒淡终于抬起头,高台上的帝王离得远,冠冕前垂下的玉串遮住了他的表情,她只能看见他光洁的下巴倨傲地抬起,不近人情。
“我叫舒淡。”
她便看见那人身子微不可见地颤了下,如刀剑一样的视线透过那片珠帘直直地射在她身上,她看见他的手猛地握紧,语气却好似漫不经心:“呵本君好像从未食过人鱼,今日倒想尝尝味道了。”
底下四人愣住,陛下还真想吃人鱼啊?哎呦真是造孽,早知道就不带这鲛人过来了,好歹让她多活些日子。
泓予期期艾艾地开口求情:“这个,陛下,她毕竟还是条人鱼呢,吃了不好吧?我们今日还是在紫霄门手上抢来的,您要是不太想要,那我们还回去?”
“抢来的就更好了,本君吃了又怎么样?”他站起身,一步一步走下台阶,隔着殿中的珠帘看向黄金笼子里那条身量娇小的鲛人,语气不可一世,“往后紫霄门的东西都给本君抢了来,有多少抢多少。”
舒淡静静地坐在笼子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珠帘后的人影。旁边几个人都看得不忍心了,小声宽慰道:“你先别害怕,我们陛下就是在气头上,不一定要吃你的……唉,你别哭啊……”
舒淡就那么睁着眼睛,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落到笼底铺着的锦缎上就变成了一颗颗圆润的珍珠。原先试了许久都不能哭出来,这会眼泪却不受控制地越流越多,终至小声抽泣起来。
珠帘后的身影猛地一僵,听着几个长老手足无措地在那边安慰——
“你别哭啊,不一定吃你的……”
“我们陛下那是说气话,他都好久不吃鱼了,他就吃胖头鱼,不吃鲛人的。”
“陛下他……呃、应该不吃人……”
小鲛人哭得身子一颤一颤的,锦缎上的珍珠铺了薄薄一层,已经听不进任何话。
珠帘后的人终于忍不住,一把拂开帘子,几步走到笼子边蹲下,仔细看着笼子里的人,小鲛人青丝垂腰,但却凌乱得很,不施粉黛,满面潮红,金色的大鱼尾蔫蔫地搭在一旁。
“你哭什么?”他咬着牙问。
舒淡不答话,眼泪还是止不住地从眼眶里冒出来,她抿着唇摇了摇头。
眼看着陛下似乎要动怒,几个羽族长老赶紧劝:“这鲛人看着年纪还小不懂事,我们这便带走,陛下您息怒,别跟她一般见识。”
“谁敢带走?”他站起来横了他们一眼,“还不赶紧把笼子打开?”
笼子门立马被打开,他似是很不耐烦,别开脸道:“还不快出来?”
舒淡坐在笼子里没动,手背擦了下眼泪,又忍不住哽咽了一声。长老们看不过眼,哎呦陛下今日火气也太大了些,心地较好的揽余正要进笼子扶着小鲛人出来,就听陛下咬牙切齿道:“你敢动试试?”
殿内陷入一片沉静,几个长老再不敢动,今日的陛下好像有点肝火旺盛,还是识相点好。
舒淡本是小声抽噎,鼻子却越来越酸,终于双手掩面嚎啕大哭起来。
面色始终冷如冰霜的男人好像有点慌了神,赶紧进了笼子蹲在她面前,比几位长老更加手足无措:“你哭什么?”
舒淡哭得几乎要喘不上气来,移开双手,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陛、陛下,人鱼要水的,她哭了这么久,要缺水了。”
陛下眉头一皱:“要水?你求我。”
舒淡扁着嘴盯着他的眼睛,看他金色的眼眸微微闪烁,她抽噎了两下,猛地直起身子抱住了他,哭音不减:“你混蛋!”
笼子外边几个人都不忍心地别开了眼,完了,这个看着娇小可爱的鲛人死定了,他们陛下最讨厌身体接触。这小鲛人胆子还不小,轻薄陛下就算了,还敢骂他,那不是找死吗?
“……好好好,是我混蛋,你别哭了。”
嗯?这是哪个胆肥的敢冒充他们陛下的声音说话?
“怎么那么多眼泪?我错了,我真错了,我又不吃人鱼……我以后都不吃鱼了好不好?”
别开眼的几位长老又悄悄转过了头,皆是满面震惊,那真是他们英明神武、清冷无情的陛下?抱着小鲛人的那个到底是谁?
“你们几个,”嬴且抱着小人鱼走出了笼子,视线扫过去,“叫人做几身姑娘家的衣裳过来,再弄点饭菜。听见了没有?”
泓予等人愣愣点头:“听见了,可是陛下……”
可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听见了还不快走?”
殿门打开又关上,被扫地出门的几个人还有些回不过神来,陛下说的吃人鱼,难道是那个“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