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顾温回到二楼的时候，整个人还恍恍惚惚的，顾方担忧的问他怎么了。
顾温半垂下眼睑，长而浓密的睫毛盖住了眼底的复杂。
“有点累了。”
顾方没有发现顾温的眼神躲闪，也没多想，毕竟一天检查下来，处于狼虎之年的顾方都觉得有一些疲倦，还是孩子的顾温觉得累了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连忙将报告打包好就快速带顾温回家。
咔嚓。
暖色的灯亮起。
回到熟悉的环境，顾温紧绷的神经松懈了下来，他松了一口气，弯下腰准备换拖鞋，扶住鞋柜的手却触到一片柔软，一只毛茸茸的小熊撞入顾温黑色的瞳孔。
与他疲倦双眸对视的是一双电子眼！
刚脱下的鞋子砸落在地，顾温瞳孔骤然一缩，里面浮现一片惊慌之色，整个人像似刚从水中捞出来一样，起了一身冷汗。
脱力地靠在墙壁上缓缓滑落，顾温无力瘫倒在柔软的地垫上。
注视伪装成小熊眼睛的电子眼，顾温蠕动双唇，无声从嘴里吐出三个字。
完蛋了！
鞋柜上的小熊有些年份，是顾温小时候买的，忙于工作的顾方方便时时刻刻照顾到顾温特意安的。
一开始只有一只，随着房子变大，为了安全，在客厅厨房之类的，有放好几只，尤其是安全之重的门关。
而鞋柜上摆放的这只小熊是最初一只，虽然有些旧了，但这是顾方用来记录顾温成长的礼物，所以一只没丢，除了每年都会送去干洗，也一直放在鞋柜上。
这些，顾温不是不知道，自然也不会吓成这幅模样。
真正让顾温吓成这幅模样的是，一般人家庭都有放置这类物品，那么公共区域，这一类产品更是多如牛毛。
尤其是在医院这种人命关天的场所，避免不了的，不然有些东西是光凭说是说不清的。
顾方破门的手法十分粗糙，若是有被电子眼拍下，那么专业人士必然能发现顾温的不正常！
回想到医院无孔不入的监控，还有那金属门上方一个小小的电子眼，顾温整个人坠入后悔的汪洋，被其淹没。
此时顾温极其后悔自己没有再谨慎一点，就暴力闯入了外人不能进入的区域，还在地下三层的尸库做出了那种行为。
是这几日自己被嗜血感冲昏的大脑？还是顾方的突然回来，让自己一直处于高度警戒的状态，居然会忘了这一点？！
顾温手脚冰凉，有一股寒意从脚底板升起，蔓延到身体各处。
“小温？”
顾温勉强抬抬头，看到顾方慌张的模样。
伸手摸摸顾温的小脸，确认体温没有异常，顾方担忧的问：“是不舒服吗？要不你先去睡一会。”
“嗯”顾温低低应了一声。
顾方弯下腰亲手帮他穿上拖鞋，才扶着人回到卧室里，安置到床上，“好好睡一觉，醒了就可以吃饭了。”
说完，见顾温还张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珠子，顾方露出一个十分柔软的笑容坐在床头，“要我给你讲个故事吗？”声音醇厚有质感，一如顾温儿时，将所有的温情都给了顾温。
一股热流冲上顾温眼底，他犹如一只小兽一样，双眸湿漉漉的望向顾方，有几分无助的模样。
见状，顾方身上少了平日里的一股匪气多了份温柔，五指穿过顾温柔软的发丝摸了摸，“都多大了人了。”
“从前……”
在顾方的安抚下，顾温内心的不安没有消失，反而像洪水一样泛滥，不断冲刷顾温整个人。
可面对顾方那双温柔如水的眸子，想起今日自己所做的事，顾温从口中感到一阵苦涩，他缓缓阖上眼皮，呼吸变得悠长，心跳变得缓缓。
见顾温陷入梦想，顾方设置好卧室的温度，放轻脚步退出顾温的房间，无声地将门带上。
“晚安，我的宝贝。”
听到锁芯撞击声，床上陷入沉睡之中的顾温张开了眼睛。
他没有从床上起来，只是感到冷，一股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来的冷意即使再盖多少床被子都无法缓和这份冷意，只能卷缩起身子，缩在被子里。
指尖陷入肌肤里，淡淡的绯红围绕惨白的甲面蔓延开来。
环抱自己的顾温仿佛感受不到这份疼痛，依旧不断用力拥抱自己，好让自己的大脑不要在想。
可□□上的痛苦只是哪里比得上从心底涌上来的恐惧。
即使顾温告诉自己不要在想了，一遍又一遍告诉自己，没事的，不会有人发现的，即使他们发现了也没有证据。
可砰砰直跳的心脏无时无刻在说，他很害怕，甚至在懊恼自己太莽撞了。
但事已至此，过去不能改，已经没有挽救的余地了。
况且，顾温的确没有什么办法，他也是用过家里的电子眼的，直到录下来的影像是直接上传网络的。
只要他们使用那扇门，就会发现锁芯被破坏了，如果引起排查的话，就可以从监控中得知自己去过。
顾温如今只能祈祷自己随手打开的那具尸体，是一具无人认领，无需查看的尸体，那样就不会有人发现异常。
即使他们因为大门损坏，查了监控有所疑惑来问自己，顾温也能想方设法忽悠过去。
即便日后因为那具尸体再找上门来，顾温也可以以对医学兴趣之类找个无伤大雅的理由堵回去，说自己只是看看而已。
至于尸体后面发生什么，顾温不知道，毕竟他们没证据，谁知道是他当日去发生的，还是他离开后发生的，只是日后，他必须要上医学院圆回去。
可若是先发现那尸体不对，再发现门锁的损坏，那么恐怕自己凶多吉少。
顾温只能在心里祈祷，老天站在自己这一边。
他其实怕的不是自己被抓起来，而是怕看到顾方失望的目光。
一想到那画面，羞愧感淹没顾温，他心中懊恼泛滥成灾。
后悔自己不再谨慎一点。
但他没有后悔自己这样做，因为这的确缓解那股可以控制大脑的杀戮欲。
与私，顾温不用那天醒来见到顾方的尸体，与公，自己不会在逼入绝路的情况去杀害人类。
对，就是杀害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