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家(1 / 2)

郑宜和赵齐在院子里并肩站了一刻,房间内的程三已经收整情绪,敛容肃穆,出来拜谢太子和太子妃。

赵齐原本是背对着门口的,听到身后的动静,转身过来。

“殿下。”程三盈盈下拜。

此时的赵齐,脸上的神情已经不复方才别扭傲娇,而是转为他寻常待人时的模样,凤眸浅弯,嘴角微微上翘,笑容清雅温厚,又不失清澄贵气。

他说话不急不缓,听在耳中极为熨贴:“夫人请起,此时在外,只论家礼。”说话拿捏的语气恰到好处,既让人舒坦,又不失威严。

“夫人是霜霜的三姐,便也是孤的三姐,霜霜经常谈论夫人,说在闺中时,和夫人最为要好,见夫人蒙难,霜霜感同身受。如今得见夫人拨云见日,艳阳高悬,霜霜和孤便也安心。”

瞧这几句话说的,处处不离霜霜,数句话而已,就勾勒出一个疼爱妻子的好夫君。

郑宜抬头,看了赵齐几眼,心中欢喜。

她就喜欢他这装模作样,看重面子,打肿脸充胖子的样子。

赵齐的宽厚温和,令程三紧绷的心舒展下来,她悄悄抬眸,望向庭院中并肩而立的太子和太子妃。

真真是好一对璧人,如碧玉明珠,天作之合。

女子聪慧明艳,男子目光融融,从始至终,俩人都是手牵着手。

这一刻,程三心头突然涌上一种莫名的酸涩,世间怎么会有郑宜这般幸运的人儿,出身高贵,气质雍容,还能得到太子殿下的爱重。

她似乎拥有世间最美好最尊贵的一切。

老天爷真是偏心,给了郑宜十全十美,而对她却连一全一美都吝惜。

同样是女子,同样是程家的女儿,却有着云泥之别。

心境的变化只在瞬间,程三突然觉得自己之前太傻,不会识人,又太看重情爱,忽略了权势和地位。

——

郑宜和赵齐不会在居心安住,俩人要去附近的温泉别庄。

马车上。

赵齐闲闲而坐,长腿随意交叠。天色已晚,车内昏暗,也做不了什么,赵齐就闭目养神。

郑宜原本坐在他对面,见他闭眼睛,赶紧凑过来,一头扎到他怀里。

俩个人自从新婚三日之后,已经很久没这般亲近了。赵齐这些日子一直宿在前院书房,他对郑宜不满,但又不肯伤她颜面,所以假借忙碌,不踏足后院。

郑宜觉得赵齐是个很矛盾的人,明明内心多疑,没有安全感,不信任任何人,但却极为宽厚,只要不触及到底线,他就会一直纵容。

除此之外,他又是极重规矩的,既然已经和郑宜成亲,哪怕心里不喜,也会给她最大的尊重。

赵齐身体几不可查地僵硬一瞬,而后身体后仰,想要躲开郑宜。

郑宜可不是他想躲开就能躲开的,他往后仰,她就往前进,直到后背贴上马车车厢,赵齐才叹息一声,不再动作。

赵齐没有环抱郑宜,无论是身体还是表情都是抗拒疏离的模样,但是右腿却悄悄上托一瞬,怕郑宜头栽下去,磕到软凳。

“殿下。”郑宜把玩着赵齐腰间精致的荷包。

这荷包显然不是她做的,她做不来这么精致。

赵齐抬了抬下巴,并不理会郑宜。

郑宜继续:“谢谢你帮我。”她能给程三出主意,却出不了人手。原本她也可以调动东宫护卫,但郑宜不想,她不想绕过赵齐。

这个男人疑心病重,郑宜不想瞒他。

赵齐睁眼双目,垂眸看了郑宜一眼,语气微嘲:“你这么替人绸缪,人家未必会感激你。”

赵齐这个人,大概除了控制不了的疑心病外,别的什么毛病都没有。

通透聪慧,宽厚沉稳,斯文有礼,气度华贵,眼光独到。

程三在他面前,就跟透明一样,不用深究,她什么心思都能一眼看穿。那些逐渐翻涌嫉妒和不甘,后悔和偏执,赵齐看得一清二楚。

郑宜沉默片刻,许久,才慢慢开口。

这一刻,她不想骗赵齐,想对他说心里话。

“殿下,人是复杂的,人性更是复杂多变,三姐姐性格直率,但也莽撞,她会为了岳三全心全意,却也会全然不顾及大伯母的心疼,只关注自己那小小一隅的喜怒哀乐。”

说到这,郑宜悄悄将荷包上的手移开,挪到赵齐左手边,将自己的小手钻进他掌心。

屏息等了一会,没见赵齐推开自己,才抿着双唇偷笑。

“三姐姐昨日喜欢岳三,今日可能就会恨岳三,她昨日有求于我,今日可能就会嫉妒我。不过这些都没关系,不是有句话,叫论迹不论心吗?人的想法总会变化的,那些情绪都是寻常情绪,根本不值得在意,我只看她的行动就好了。”

这番话,郑宜是说自己心中的想法,同时也是说给赵齐听:“母亲当初想要过继我,并非是真爱我,但是现在,她却真心实意疼我爱我。事情会变的不好,但也会变好。”

她扯了扯赵齐的手:“最要的是我们要有把事情变好的能力。”

“呵。”听到这,赵齐忽而嗤笑,狭长的凤眸倾泻出丝丝凉意,他看穿了郑宜的动机:“霜霜是在劝我?”

道理说起来简单,人人都会说,但赵齐十几年的经历习惯,使得他有自己一套独特的行为模式,并不容易改变。

不是郑宜几句话就能想通的。

而且,他也不喜欢别人探究自己,改变自己。

郑宜完全不惧赵齐的冷意,还抬手捏捏他的下巴,赵齐下巴已经开始冒出胡茬,但是数量不多,而且软软的。

摸着一点都不扎手。

“人都说嘴上无毛办事不牢,我觉得这说法不准,我觉得殿下办事就很牢靠。”

闻言,赵齐蹙了下眉,不明白她为何要转移话题。

摸完胡茬,郑宜又将手收回,继续玩荷包。

“殿下。”她语气无奈,“我不是在劝你,而是和你闲话家常,您能不能不要脸皮那么厚,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靠,我明明就是在显摆自己聪慧,洞悉人性,您掺合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