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累,就是悲哀。除了悲哀,什么也不剩。
为什么那个时候要和岳明华相认?明知道他不会离林瑾然而去。自己的脑子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还让自己前世的宿敌亲眼目睹了这宗就连前世的最后关头也不曾被人所得知的家丑。
明明这一世只想要旁观,却为何还是卷入了那堆烂账?——可是这苦涩而脆弱的质问,永远也不能够说出口。因为他是整个武林之中肩上责任最重的人。
又开始下雨了。漆黑的、冰冷的雨夜。
岳明远帮屈幽找了间挺大的客栈宿下了。在林瑾然面前揭了他的老底,脸皮再厚也不可能回到药华谷去住着。然而人可以伤心,不可以不吃饭睡觉,更何况他这里还有一只离开了他只好露宿荒郊野外的少年教主。就算要一醉方休,也得先帮屈幽找个过夜的地方。
“哦哦哦!好大的房间!”
刚一进门屈幽就闻到了安神的草叶香,房间布置得也十分雅致。两张架子床,床垫也不知铺了几层厚,似乎看一眼便能让人整个陷进去。灯光柔柔的,却很明亮,空气里一点湿寒的潮气也无。朱红色的窗户一关,外面凄厉的暴雨声也恍若和风细雨般,只剩下几声轻柔的“沙沙”响动——这间房隔音效果居然这么好。
这条件,就算放在临安这样的富庶之地,也算的上顶尖。
比很多富庶人家自己住的房子还要舒服啊。
“这位客官~”
呀,连店小二都是眉目清秀的江南妹子,一身淡雅裙装,笑意盈盈,声音和风铃一样清脆。
“嗯?”
屈幽被哄得有点飘飘然的,眼睛一瞥还看到了一整扇屏风,屏风后置着木桶。难不成,还可以洗个热水澡,除一除身上的寒气?
“我们这客栈来往游人众多,整夜里都有人能伺候着。客官若是倦了,便叫人烧来热水沐浴更衣,还可以遣人送上杯盏火炉,温酒来吃。”
“啊,劳、劳神了。”
如果过刚才还只是有点飘飘然,那么现在的屈幽简直可以说是热泪盈眶了。当然了,十年以后曲冥教里是阔了,把手下各个盘口、客栈、也包括历任教主居住的处所、地宫等都大大修缮了一番,看着当然是很气派了。但是在屈幽刚当上教主的这个时候整个教里是一盘散沙,而且穷是一种常态。前世他十五岁的时候,能这安安心心睡一晚有人伺候,那是做梦的时候才有的事。
岳明远还真是用心了——哎不提了,人家是整个大周北方最有势力的门派之主,肯定比他有钱嘛。
“话说回来,跟我一起来的那个人呢?怎么从刚才开始就没看见他?”
“您是说另一位客官吗?奴家似乎看见他在门廊上坐着观雨。”
观雨?可是今天这么冷......好、好有闲情逸致。不过,想想一个时辰前刚刚发生的事——
路面上的雨水已经积成了水潭,被门廊上的灯笼一照,被划出一片片青白的反光,再被马蹄踩碎。临安城最繁华的区域,整日整夜里车马川流不息。然而这样的繁华和岳明远没什么关系,他只是想在门廊上坐一会儿,什么也不用想。
“呀~这是哪位客官,生的这般高大英挺气度不凡,奴家今晚可巧还没人买呢~~”
女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由远及近,可谓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这声音妖媚得很,娇滴滴的,听得岳明远一个激灵。
他本就厌恶被人碰触,为什么偏偏在这种时候被做皮肉生意的风尘女子给盯上了?而且出口就这么大胆?按理说这是临安城里最好的客栈,寻常暗娼应该是进不来啊?
然而不回头也不行,那姑娘一只纤纤玉手已经攀上了他的后背,不断游移着煽风点火。这女子一身媚术炉火纯青,只揉捏了几下,却处处致命,让他骨子里都有些发酥了。这时候四下无人注意到他二人。
......如果真的买一晚会怎么样?
岳明远被自己突然的想法吓了一跳。自己真实色迷心窍,魔怔了,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万万不可行的。他立刻把那只作乱的手拍下去,侧脸正色道:
“姑娘,还请——”
——什么叫回头杀?
“屈幽!!!!!!”卧槽!怎么是你??
“诶嘿嘿,我扮女声是不是惟妙惟肖?”屈幽眼里全是笑意,反手把披在自己身上的一件外袍脱下来,搭在了岳明远肩上,又清了两声嗓子,顿时声线判若两人,“客官,奴家这一晚可还值?”
“你!你......”岳明远只觉得难以言喻,不知是该怒还是该笑还是该如何,却见屈幽正极认真地替他把那件外袍披好。那衣服应该是他自己的,披在岳明远身上有点太小,但若说御寒还是有点作用的。
“你好歹也是一教之主......”岳明远瞥了他一眼,叹出一口气,“昨天在镖局干砸了被人追杀,今天又、开这种不成体统的玩笑,能不能拜托你干点像样的事?”
“奴家才十五岁。客官好不解风情呢~~~”
神他妈的十五岁!顶多是个十五岁的壳子!
“行了行了,知道你女声装得这么好,能不能停下别再装了?”
屈幽突然说道:“好过一点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