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道她是怎么回到龙身的，我只知道那条冰龙气势汹汹地闯进了湖底，在我面前落了下来。那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我面前时，我不禁眼眶一红，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看到我熟悉的尾巴，有没有很开心？”她问我。
“你……你都记起来了？”我双眼通红。
她没有回答我，只是命令着我，道：“上来吧。”
我看了一眼她的龙背，然后便毫不犹豫地跨坐了上去。虽然从前，她是极其反感别人把龙族当坐骑的。
她载着我，直直向上冲去，须臾之间便冲出了水面。我在龙背上刚好可以看清周围的形势：千万大军乱了阵脚，天帝也早已大惊失色，还有承元……诶，承元哪去了？
“两界君主，狼狈为奸，辱我龙族，谋杀上神，其罪当诛！”昙青冷冷地宣读着天帝和妖皇的罪状，整个虞泉都回荡着她的声音。
虞泉里的将士在此刻反应过来了，不由得开始窃窃私语。千年前陨灭的钟山之神在今日复生，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天帝倒是已放弃狡辩了，只是望着昙青冷笑道：“上神，今日虞泉陈兵千万，上神孤身一人，就算是战神，怕也不能轻易脱身吧？老夫劝上神早些认清现实，弃暗投明的好。”
“孤身一人，”昙青冷笑着，“谁说，本尊是孤身一人了？”
话音刚落，只见天边传来一阵阵的咆哮轰鸣之声，半边天都阴沉了下来。乌云密布，将夕阳的最后一点光亮都掩盖住了。
“东海救驾来迟，上神恕罪！”
“北海奉诏已至，只待上神发号施令！”
“西海唯上神之命是从！”
“南海水兵任上神差遣！”
四海龙王带了全部龙族，盘旋在虞泉上空，气势震天。
昙青微微笑着，看向天帝，道：“如何？本尊可是孤身一人？”
龙族虽人丁稀少，但其实力却是不可小觑的。
看着天帝面色逐渐凝重起来，巨龙对着天帝张口便吐出寒冰焰来。天帝躲闪不及，又根本不知道该怎样躲过这样的招数，都被重重击倒。
群龙见状，也都向围住虞泉的天将妖兵发起了进攻。但群龙好似得到了什么命令一般，竟都没有痛下杀手，顶多是将那些小兵小卒打到全无还手之力而已。
天帝不愧是有些实力的，被寒冰焰击倒后竟还有力气逃跑。只见他一人驾了一朵云，便向天界的方向飞去。
昙青自然是不会放过他的。
“坐稳了！”她对着我道了一句，紧接着便狠狠一甩尾，在扫翻一侧妖兵的同时，又给了另一边的天帝重重一击。
“巨龙不愧是巨龙，一摆尾一下子解决两个方向的敌人，简直是天地间难得的奇迹！”我实在是忍不住心中的兴奋，便开始喋喋不休地像以前一样吹捧她。
有她在我身边，我是真的安心。
她轻轻笑了：“你话多的样子，真可爱。”
天帝被打落掉出了虞泉。昙青见状，便平稳地落在了地上，把我放了下来，这才化为人形。她如今又成了那个上神的模样，看起来孤冷威严，但眉眼中却还有着少女独有的灵动。
“走，我们一起去解决他。”她说着，一挥手变出三尖两刃刀来，对我微微一笑，便回头就要去收拾天帝。
可刚一回头，一身白衣的承元就出现在了我们面前。我忙护在昙青身前，却见承元只是浅浅笑着，看起来还是那个风度翩翩的司命之神。他道：“恭喜师姐，重回龙身。”
昙青一愣，面色凝重起来：“我如今不想和你兵戈相见，你最好束手就擒。”
我看着承元，猛然反应过来：“你故意的？”
敖蔚在解除体内禁制前，曾悄悄看了承元一眼，看起来像是承元早就知道她的秘密一样。四海龙族来的如此及时，也像是有人提早安排好的。联想到敖蔚前些日子曾为了那玉雕昙青花而去拜访承元，我一下子就明白了什么。
承元先前和我摊牌时，曾说“这世间存不下一个至高无上的大神，更何况是三个？”
三个……把他自己也算上了。
他为了修补昙青的魂魄，散尽半生修为，早已不是天帝和妖皇的对手。但他的地位放在那里，天帝妖皇如何能甘心屈居于人下？想来，他们最先找上的，便是承元了。
“这些事情，容后再说吧，”承元没有回答我，只是看向昙青，微微笑着，道，“师姐神采不减当年。”
昙青看了我一眼，没有理会承元，转头就去追杀天帝了。我看向承元，心中有一万个猜想，却也不能在此时言明，唯有道了一句：“容后再说。”说着，便也忙追了上去。
我们追了上去，只见昙青正和天帝对抗着。她听到我们来了，只是对我道了一句：“你可算来了，我还怕我赢得太快，你看不见呢。”说着，她用那三尖两刃刀狠狠一击，天帝便再也抵挡不住，直直向后倒去，口吐鲜血。
毫不费力。
昙青收了兵器，拍了拍手，十分不屑地把天帝冰封住，又转头看向我。她对我道：“没想到他这么不经打，也不知是怎么做上天帝的。”说着，又转头看向承元，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我也看向承元，道：“有什么事只管直说，再不说就来不及了。”
承元看了我一眼，十分坦诚地道：“那些话都是真心话。我怨你是真的，也的确想让你被封印在这里，”说着，他顿了顿，“可我知道，若我这么做了，待师姐重回仙班，她定不会原谅我。那时候，只怕连姐弟都没得做了。”
承元说着，向虞泉的方向走了几步，一伸手指向了水镜，道：“五万年前，我曾来过这里，预见了千年前的大战。千年之前，我为了寻求让师姐复生之法，又来到了这里，却不想这次我通过预见未来，发现了虞泉的另一个秘密――虞泉之地，乃仙凡轮回之所。师姐需得再受一世苦难，来到虞泉，褪去凡胎，如此方可回归本位。”说着，他又看向昙青，问：“师姐，你如今可都记起来了？”
我一听，心中一震，猛然转头看向她。只见她微微发怔，又挤出一丝笑来：“记起来好，我本就不该忘记。”说着，她又看向我，眼里带了点点泪光，道：“我可不想忘了你！”
她如今是真的全部记起来了。那日谭青在知道了前尘往事后，曾对我说，她一时不大适应，但她会努力接受。如今看来，她已完全适应了。
“可就算你忘了我，你还是爱上我了。”我低下头来，一时浅笑。我当日曾为了这件事耿耿于怀，可事实证明，就算我忘记一切，我还是会爱上她；就算她忘记一切，她也还是会爱上我。
承元并不打算看我二人因这些事情再痴缠不休，又开口解释道：“可我刚把师姐魂魄修复，送她转世投生，便被天帝发现了我半生灵力耗尽之事。妖界那边，妖皇也发现了东海九公主私藏妖神魂魄之事，便来司命殿寻我以求破解之法，却不料正遇见天帝向我发难。他二人一拍即合，我敌不过，唯有假意臣服，献出半衡玦，将虞泉玉石之事告于二人。后来让妖皇耍诈引你们来虞泉，纯属无奈之举……”
“……司命殿被人监视着，好在我的灵力足以应付那些监视我的人。他们知道师姐的存在，却不知虞泉的秘密，一个个却都野心勃勃，妄想除掉我们称霸三界。尤其是天帝，狼子野心。我假做不知，曲意逢迎，所幸他们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师姐的所在，给我留够了时间。我知道，虞泉乃决战之地，师姐能否重回仙班在此一举，只好顺势设计，把所有人引来了虞泉。又让小白做好准备，向四海龙族求援，不然，只怕是赶不上师姐的法旨了，”说着，承元不禁苦笑，“唯有东海九公主是个变数。我没想到天帝会不顾妖皇同盟，不惜得罪东海，把她捉了来。更没想到，她会如此决绝，选了最惨烈的办法……”
我们一时沉默，呼吸都沉重了起来。我们都明白，在她被天帝所擒之时，她便已逃不过香消玉殒的命运。杀她一个，能除了妖皇、除了我，何乐而不为？没了我，昙青和承元便都不足为虑了。天帝在知道敖蔚私藏妖神魂魄之时，便已注定了他会不顾一切对敖蔚下狠手。
敖蔚最后的选择，不过是让自己更有尊严一些罢了。身为东海九公主，她这一生，却都没怎么得到她应有的尊严。
“她还能回来吗？”问这话的是昙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