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徵。”
夜里,春雨降临了终南山,这间小木屋里充斥着被雨水击打的声音。谭青缩在被子里,望着我,娇滴滴又可怜巴巴地唤了一句。
化为人身和她相处了些日子,她如今对我甚是依赖,一点也不像刚见面时那样戒备了。用她自己的话说,这辈子左不过是个死,死在我这样的神仙妖怪手上可比死在凡夫俗子手上有趣。
我听了,不由得一声叹息。
你可知,一千年前,你便是……唉,都怪我。
“羽徵――”她见我没回应,便又轻轻唤了一声,似在撒娇一样,尾音拖得老长。
“怎么了?”我忙问着,坐在了她的床边,关切地看着她。这屋子已被我用灵力护住了,再多的雨都无法损坏它分毫。
“我有点冷。”她抽了抽鼻子,道。
我听了这话微微发怔。冷?她也会感觉到冷了吗?
是了,她如今肉体凡胎,不再是那条冰龙了。她不会住冰屋,也不会睡冰床,更不会强迫自己把所有的东西都变成冰,也不会用那寒冰焰来使自己不畏寒暑了。
见我发怔,谭青悠悠地叹了口气,道:“他们这月没给我送炭,看来是厌烦了我,不想和我耗下去了。”
“怎么会?有我在。”我忙说着,这才回过神来,忙向炭盆中一指,温暖的炭火便燃起来了。
可惜,这点热量似乎并不够。
谭青对我眨了眨眼,道:“还是冷。”
我看着她缩成小小的一团,心中一动,不由自主地便俯下身去,将她严严实实地揽进怀里。我问她:“如今可暖和些了?”
“你们神仙的取暖方法也是这样吗?”她问着,似乎有些不适地扭了扭身子。
我一愣,她不喜欢我这样亲密地对待她?想着,微微松开了些,故作清高,再也不敢越雷池一步。
可我刚刚起身,她却又主动凑了上来,靠进了我的怀里。我听见她问我:“挺暖和的,怎么起来了呢?”
我一时语塞,半晌,竟只憋出了一句:“你喜欢吗?”
“暖和就行,”她似乎根本没听出我的弦外之音,语气如常,“不如今夜你抱着我睡?我也可少受些寒气,不至于病了没精力和谭家人斗。”
我听了,不禁一笑,上了她的床,钻进了她的被子。她背对着我,我的手从她腰后伸过,放松地搭在她身上。她依旧是缩成一团,但后背却紧紧贴着我的前胸。
身体紧紧相贴,轻轻一动便染起了几分情。当然,主要是我的。她如今是从零开始,哪里懂得那许多呢?
“还冷吗?”我问。
“好多了。”
“羽徵,”她又轻声唤我,“我睡不着。”
“睡不着,我唱歌哄你睡。”我说着,便轻轻哼起了我从前最常给她唱的调子。她便缩在我怀里,默默地听着。
一时无言。
我静静地拥着她,又忆起了那千万个和她相拥的岁月。想着,不由一时怅然。
“我抱起来很舒服吗?”她冷不丁地冒出了一句。
我听了不禁有些慌,停了哼唱,心神立马飘去了不该飘去的地方。正在不停思索如何应答比较妥善时,却又听她自言自语了一句:“应该是舒服的吧。”
“你好端端的,怎么说起这个来了?”我问着,轻轻嗅着她身上的香气。那熟悉的气息钻进我的鼻中,直让我心神一荡,恨不得把她抱得更紧一些,将她融入我的身体里,从此再也不分开。
“你是不是在想别人?”她突然冷不丁地冒出了这没头没脑的一句。
我听了有些奇怪,忙道:“我能想谁?”
她却没再说话了。我仔细一听,只觉那边传来她微弱的鼾声。想不到,方才还喊冷的她这样容易就入睡了。
唉,自那次和烛阴在钟山大战后,她受了重伤,总有些嗜睡。不曾想,如今过了一千年,投了人胎,竟还是如此。
我紧紧拥着她,一动都不敢动,生怕再次惊醒了她。
“青青、青青……”我默默在心中念着她名字,每念一遍,就仿佛吃了一颗杨梅,又甜又酸的,余味悠远。我别无他想,只想品着这味道,她给我的味道。
第二日,她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天早已晴了。
按照惯例,她又先哼唧了一声,这才想着舒展筋骨要伸懒腰,可她手刚伸出来,便又迅速缩了回去。
“你……”她回头看向我,目光向下移去,脸不觉有些红了。
“挺好,软软的。”她清了清嗓子,装作不在乎的模样一本正经地点评道。只是,她说话间,似乎又迅速低头又瞧了一眼自己的,速度之快让我怀疑她究竟有没有看。
没错,她刚才碰到的地方,便是我只是一只伯劳时第一次见她无意间碰到的地方。
一报还一报,扯平了。
我不禁笑了,松开了她,看向了外边的艳阳,打趣她道:“你睡得挺香。”
她毫不在意我的打趣,只是感慨道:“是啊,自从来了这深山老林,每夜睡时都睡不踏实。昨夜倒是难得安寝了一回。”说着,她又对我笑道:“或许是因为你的缘故。”
或许是因为我的缘故吧。从前,昙青表面上端着上神的架子,但在私底下,她极喜欢缩在我怀里睡觉的,每次都睡得很安稳。甚至有的时候,她一靠在我怀里,便想打瞌睡了。只是偏她是个嘴硬的,每次醒来以后,都要说我“占她便宜”,实际上,哼哼,她可是自己主动靠过来的!
如今,谭青还是个只顾着和家里怄气的小姑娘,还没开窍,自然也不会在意这些。或许,她说的是昙青想说的话也未可知。
正想着,忽见一只手在我面前摆了摆。我忙一把抓住她的手,笑问:“做什么?”
“那你呢?发呆做什么?”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