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抱着昙青回了她的寝殿,将昏睡了的她安置在冰床之上,然后忙唤来了岐黄仙官,问他:“快看看她可还好。”
仙官领命,忙为她把脉。敖蔚在此时进了门,站到了我身后,陪我一同等待着结果。
“上神的毒清了。”岐黄仙官再三确认之后,终于转头对我说了这句话。我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可在心中欢喜之余,那巨大的悲凉也涌上了心头。
“你还是选择了让她遗忘。”敖蔚道。
岐黄仙官闻言,也看向了我,狐疑地问着:“上神的记忆是仙子清除的?仙子怎会有这般本领?按理说,就算承元上神在此,只怕也不能轻易消去钟山之神的记忆。”
我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淡淡地对他道:“你此刻还是先去为上神准备安神修补的药膳为好。”说着,我冷冷地骗了他一眼。那岐黄仙官见状,心中忽然一慌,忙告退了。
敖蔚目送着仙官离开,又向我这里移了一步,似乎有话想说。可我此刻没有心思理会她,便先发制人地吩咐着,把她的话堵在了口中:“你去把思棋和念灵叫来,让她们在殿外为青青护法吧。”又道:“你身子也弱,好好休息,就不用来这里了。”
其实以我如今的本事,根本没必要叫思棋和念灵来。但我答应了承元不透露岐灵的身份,便还是要做出曾经那般弱小的模样来。
敖蔚闻言有些愣,她点了点头,便出去了。
我看着昏睡着的昙青,无力地坐在了冰床边上,背对着她,不敢再看她。
“青青,”我强忍着心酸轻声说着,“你会怨我吗?”
背后传来的是她平稳的呼吸声。如今余毒已清,可我却不知道她会在何时醒来,醒来之后又会她面对着些什么?我不管不顾地便消除了她的记忆,仿佛是下了一个天大的赌注,赌赢了的彩头是她能摆脱痛苦、重获新生,可输了的代价却无人知晓。
想着,我摸出了身上的那片逆鳞,逆鳞亮闪闪的散发着寒气。我长叹一声,又转身将逆鳞放回到她怀中,道:“若你还会爱上我,你还会把这逆鳞给我的;若你不会再对我动心,那我也不该留着它……”
然后我便看到了她身上带着的红羽。她果然如她所说,一直带着这根红羽。想着,我便要伸手去拽下那红羽,可就在即将触及之时又迅速地缩回了手。
我终究还是下不了手。
奇怪,明明是我决定让她忘记一切,明明我做好了从头再来的准备的。失去了记忆的她没道理再被过去捆绑,她有新的选择了,她可以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她不该被我束缚,尤其是我。
她已经被岐灵的情爱束缚了七万年,难道还要因为我而继续被束缚吗?
想着,我又伸出手去要拿下那红羽,可就在即将触碰到之时,我又看到了她项间的石头。那是昔年岐灵赠予她的兵器,岐灵炼成的三尖两刃刀。昙青同样许诺过,要一直戴着它。
不、不!我为什么会有放手的想法?这不该是我的想法?曾经的那只红尾伯劳不会顾及这么多,她只知道喜欢就是喜欢,若是喜欢便要主动厚着脸皮追求,才不会是如今这副模样,对于“放手”和“束缚”二字耿耿于怀!
这不是羽徵,这是岐灵!
我不由得更加憎恨了岐灵几分,恨她的情思融入了我的魂魄,恨她的观念影响着我。我恨如今的自己,我宁愿从来没看到过岐灵的记忆。
想着,我又看向了昙青。说来可笑,我竟在猜测,没有了爱上岐灵记忆的她,会不会爱上和岐灵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的我呢?
昙青难得睡得香甜。
寝殿里只有我们二人,可我如今明白,这相隔咫尺的距离里却已缺失了太多的东西了。这些缺失的东西,让我们明明近在咫尺,却已是远在天涯。
我的心里空落落的,最终还是本分地缩回了手,既没有去动那红羽,也没有去摘下那石头。我只是不由得伤感起来,好容易知道了所有的前因后果,而她却不得不选择忘却了。
正感慨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闹声。我抬头看去,却见到了承元的身影。
他急匆匆地走进门来,看到了榻上的昙青,也看到了我。他忙上前一步,问我:“你果真……”他根本没办法把这句话完整的说出口。
“是岐黄仙官偷偷给你传了信?”
“嗯,”他点了点头,又问,“你当真那么做了?”
我默认了。
承元将目光移回了昙青身上,一时间百感交集,口中喃喃说着:“都忘了……”
我觉得这个话题太过沉重,便想着换一个轻松的话题,可想了想,此刻却似乎没什么轻松的话题了。
“烛阴……”我清了清嗓子,道了一句。
“已将妖界暗中围住了,还派了细作混进其中,但仍未发现烛阴踪迹,也找不到沅风的行踪,或许他敛了灵力也未可知。”承元道。
“想来他在养伤,”我道,“那日我割去了他的一块肉,他若想完全恢复怕还需要时日。”
“我们会一直盯着的。”承元又道。
我则是十分不放心,想了想,又问:“你们可想出了什么防御烛阴之毒的法子来?那日我可是见到了,十万天兵在巨蛇的毒雾下可是一点抵抗力都没有。”
承元蹙眉沉思,道:“这的确是个问题。”说着,却将目光移到了我身上,意味深长地看着我。
“你想让我带兵出征?”我问。
承元低头苦笑:“这不是,没有办法了吗?只有你才可以制住烛阴。从前顾念着师姐的心情,不肯让你透漏身份。如今,师姐把所有的事情都忘了,那也就没必要再隐瞒了。”他说着,看向窗外,又道了一句:“上古大神岐灵再度降世,想必天地也会为之震动。”
“岐灵?”我自嘲地笑了,“你想让我以岐灵的身份带兵出征?”
“不好吗?”他反问我。
我摇了摇头:“不好,自然不好了。”
“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