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漾一件一件的整理衣服。
其实这个房间跟她之前住的那个差不多大，很精致，粉色墙纸，少女又梦幻，毕竟当初是给沈琼装的，没有半点马虎。对沈琼来说，只要是个住处，其实在哪里都无所谓。
沈琼这么做，不过是为了刺激她、戳她心，让她认清在这个家里的位置。只有给她难堪，她的那些难堪才能被压制住。
房门响起的时候，沈漾刚好收拾好袜子。
开门看见是沈斯，一点也不意外，让开身让他进来，又去继续收拾了。
“哥，你随便找个地方做，我收拾好这个箱子就差不多了。”她穿着毛茸茸的拖鞋，哒哒哒的跑到行李箱前。
弯腰的时候，长发从耳侧垂落，她便伸手挽了挽，别到耳后。脸颊白皙柔嫩，睫毛浓密，轻阖间，眼底漾出层叠清亮的光。
沈斯眼神暗了暗。
她是真的什么想法都没有。
没有难过、沮丧，甚至是失落。是压在了心底，还是真的不在意？
沈斯忽的想起买礼服那天她说过的话，顺其自然，不管别人如何，好好做自己，无愧于心。
她的柔软平和，并不是委曲求全，而是早就料到可能有这么一天，早就做好了准备。可这种平和，不争不抢，让他窥见了另一个事实，那就是在她内心深处，她也已经做好放弃沈家的准备。
这种准备是作为一个养女的自知。
对于沈漾来说，这种自知是她保持平和，好好生活，必须具备的。
但在沈斯眼里，就只剩心疼。
她不过一个十五岁的女孩，两个月还喜欢粘着爸爸妈妈和哥哥，到底是经历了什么，忽然明白这么多，将一切看得这么透彻？不争不抢，安静平和，甚至是漠然的看着家里那些偏颇。
踏入这个房间之前，沈斯想了许多，可看见这样的沈漾，他忽然觉得什么都不用说了，奶奶、父母、沈琼，他们所有人的做法，叫他这个亲生的看着都寒心，更何况是已经知道身世的沈漾？
“你愿意搬出去吗？”到最后，沈斯这样说。
沈漾一怔，拿衣服的动作僵住，眼睫忽的颤了颤。
“和我一起。”沈斯注意着她的神情，补充：“不是因为沈琼，也不是不要你了，是哥哥不想让你再受委屈了。”
沈漾微微捏紧了手里的衣服，这个男人总是有让她土崩瓦解的本事。
她忽然就红了眼圈，双眼热辣辣的。
倒不是觉得委屈，只是太感动了……
搬出去这件事，她不是没想过，甚至上辈子就想过了。但那时她还是个高中生，即使搬出去以后也还是要依靠沈家的经济支持，而且那时沈琼并没在大人面前这么歇斯底里的抗拒过她，反而显得不懂事的一直都是自己。如果那时提出来，只怕又会被认为是不懂事胡闹，甚至是假清高吧。
这一世，也想过。沈琼如此抗拒她，正好省了她那些顾虑，给她提供了机会。
只是没想到是哥哥先提了出来，怕她受委屈。
她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安静里，沈斯忽然有些不知所措，搬出这个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对她的冲击可能比想象中要大，“漾漾……”
“谢谢哥，”收拾好情绪，沈漾忽然回头，亮晶晶的眼睛看着他，“我能搬出去，当然最好了。不过，哥你……”
“要不是你喜欢黏我，我早就搬出去了。”看她是真心愿意，沈斯也就笑了。
而且这话不假，他工作之后，就已经准备搬出去了，只是家里有个老是念叨她的妹妹。
沈漾“啊”了声，她没想到是这样，脸不禁微微发起热来。
“还不好意思了？”看她终于露出点少女的娇憨，沈斯好笑道，“你自己想想，我要是哪天不回家，或是回来晚了，你是不是都要打电话问一问？”女朋友查勤都没这么勤恳的。
后面这句话，沈斯没说，十五岁的女孩，也是大姑娘了，有些话题该避一避。
搬出去这事，沈斯当天晚上就去找沈父谈了，有沈琼的偏执在前，为了两个女孩好，沈家丰考虑了一支烟的功夫，也就答应了，只是嘱咐，逢周末和节假日还是要回家。
这个家，不能散了。
沈斯在外面有房子，既然决定好了，就说搬就搬，第二天就叫了搬家公司，想在沈漾开学之前搬完。
东西全部装车之后，爸爸妈妈都出来送他们，拉着沈漾的手，很有歉意，跟她解释：“琼琼生日会受了刺激，最近状态不好，再这么下去，我们都打算带她看医生了……这段时间，我们对你也有忽视，答应哥哥带你搬出去，也是怕因为琼琼让你受委屈。但我们永远都是你爸爸妈妈，你千万别多想。”
这一世，在她和沈琼关系恶化后，沈父沈母还能这样对她，已经十分难得了。
沈漾笑笑：“我知道的。”
父母又嘱咐沈斯好好照顾她。
沈斯应着，揉了揉沈漾的头，低头看她的时候，眼神宠溺。
与上一辈子轨迹完全不同的这一刻，沈漾觉得轻松极了，笑呵呵的和父母道了别。转身上车的时候，瞥见二楼的窗户开着一扇，沈琼站在窗口，冷冷看着这边。
或许她觉得弄巧成拙了吧。放她在看不见的地方被哥哥宠着，真的是她乐意看见的吗？
沈漾恶劣的想着，心情忽的更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