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过去多久，顾琢斋昏昏沉沉醒来，身上跟散了架一样。他贴着墙勉强站起来，觉得脸上十分黏糊。他伸手一摸，对着霜白的月光细细一看，手上湿漉漉的都是血。
他强忍着痛楚往家走，眼前金星四溅，几次差点都再昏过去。长街寂静无人，偶尔有人从他身旁走过，都不敢靠近。
好不容易撑着一口气回到天宁巷，顾琢斋在巷口微弱的灯笼下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影，一时还以为是自己眼花。
“顾公子？顾公子！”那影子朝自己靠近，顾琢斋总算认出了明若柳。
顾琢斋脸色惨白，满脸是血，模样骇人至极。明若柳慌忙扶住他，顾琢斋有了支撑，整个人控制不住向她压来，把她压得往后一个趔趄。
“是白家的人打的你？！”明若柳气得声音都在发抖。
“明姑娘，这么晚……”顾琢斋气若游丝，嘴里不知道在念叨些什么。
明若柳从他腰间摸出钥匙，连拖带拽地把他弄进了屋。回到家，顾琢斋一口气泄了，又没了神智。
明若柳用毛巾擦去他脸上血迹，伸手在他脑袋上查找伤口，才发现他后脑被打破，正往外渗着血。
顾琢斋双目紧闭，明若柳眸光一闪，再顾不得其它。她用手托住他后脑，细嫩的柳枝从她袖中长出，缠绕进伤口。
柳枝上闪烁着青绿的灵光，随着灵光一点点注入顾琢斋伤口，顾琢斋白到发青的脸色渐渐缓和，微弱的呼吸也愈见平缓。
明若柳抱着顾琢斋，脸上发麻，脑袋晕晕沉沉，身体微微发颤。她轻喘一口气，撤回手，双手撑在床沿，让自己缓过一口气。
院中响起细弱的啪嗒声，明若柳闻到了熟悉的妖气。她走到院中，南煌正在月光下从猫变成人。
明若柳倚在门边，看着有些虚弱，南煌快步走到她跟前，一握她的手，入手冰凉，他一眯眼睛，待看到躺在床上的顾琢斋，瞬间明白发生了什么。
“我去晚了。”他解释道。
“没事。”明若柳轻轻摇头。她在巷口等了许久没等到人，才让南煌前去白府寻找顾琢斋。
“白家欺人太甚。”她眸光微闪，声音低幽，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危险意味。
南煌意味深长地笑笑，“我已经送了白家一份大礼。”
明若柳倒吸一口凉气，“你不会把他们全都一爪子杀了吧？！”
南煌行事冲动冷硬，白家的人死不足惜，但要是因此犯下杀孽日后遭劫，那可是得不偿失。
“想什么呢？！”南煌无语地一翻白眼，他和顾琢斋非亲非故，犯得着拿自己的妖生为他出气？
按南煌的性子，不是杀人就是放火。既然不是杀人，那岂不就是……
“你不会……？！”明若柳难以置信。
话音甫落，便听到了一连串高亢嘹亮的铜锣声。
“走水啦！走水啦！”更夫扯着嗓子从街上跑过，将居民惊醒。
明若柳两步并作一步走到院中，从右手生出条柳枝勾住屋檐，飞身落在屋上，动作就如风吹杨柳般轻盈。
横跨过整座小城，也能看出白府火光冲天，浓烟滚滚。明若柳一咋舌，轻身跃回地面。
这么大的阵仗，真的不会弄出人命吗？！
南煌看出她的眼神中的慌乱，脸上仍挂着漫不经心的笑容，“你放心，我烧的是今日收放贺礼的小院。白老爷只要不是要钱不要命冲进去，不会死人的。”
明若柳吊着的心啪嗒一下落地了。
“做的好！”她长吁一口气，赞扬地拍拍南煌肩膀，“希望他能把这把火当成是报应，以后不要再来招惹这呆子。”
白老爷才不会觉得这是报应，他被下人拼命拦在院前，一想到今日收来的奇珍异宝全被烧了个精干，就恨不能冲进火场与那些宝贝同归于尽。
顾琢斋果然是个瘟神！他恨恨地想。
不用等到第二天，白家失火的事就已经传遍全城。李大娘听了这个消息，高兴得无可无不可，一大早就跑到顾琢斋家跟他分享喜悦。
昨晚才被毒打过，顾琢斋躺在床上起不来，李大娘对白家的卑鄙行径义愤一番后，便喜滋滋地告诉了他这个消息。
“白家被烧了？！”顾琢斋震惊得差点从床上坐起来，明若柳和南煌同时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可不是嘛！”李大娘喜笑颜开。
“那婉宁呢？！她人有没有出事？！”顾琢斋心急如焚。
明若柳眼皮一跳，倒没想到他被打成这样，心里还记着那位富家小姐。
李大娘赶紧说道：“你放心，婉宁没事儿。听西街的人说只烧掉了放寿礼的院子，并没人受伤。”
“那就好。”顾琢斋勉强放下心，转念一想，仍是忧心忡忡。
“老太太年纪大了，昨儿又是她的寿辰。不知道这把火，有没有吓坏她老人家。”
他挣扎着要下地，“婉宁肯定吓坏了，我还是得去一趟，等确定他们没事才能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