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年过后，天气日渐转暖，画院要新呈一批折扇，顾琢斋在集芳堂画过上百幅花鸟，手上功夫颇是精到，汪石交予了他几幅画，让他做主笔。</p>
进院不过两月就能主笔，是史无绝例的事儿，顾琢斋知道自己若是画不好几幅画，恐怕会落人口实，是以每日殚精竭虑一心扑在画上，不敢有一刻懈怠。</p>
画院给顾琢斋安排了住处，但他想离明若柳近一点，便仍是住在旅馆。他每天出了画院就直奔明若柳的小院，晚上吃过晚饭回到旅店，犹要用工钻研到半夜才肯休息。</p>
这日他在院里耽搁了些时候，出宫的时候天色已然擦黑。他这一整天全神贯注在画上，此时便觉得疲累不堪。</p>
他走到明若柳的住处，觉得实在累得不行，又怕明若柳瞧见他这模样担心，便在台阶上静静坐了会儿养神。</p>
亮已经升过了树梢，初春的空气不似冬天那般侵肌彻骨，但也如融化的雪水一样颇是寒凉。顾琢斋仰头看天，心里又是疲惫又是愉悦。</p>
每天三个地方来回跑，白天在画院得如履薄冰的小心做人，晚上还要时不时应付南煌的刁难，他的生活说不上多么一帆风顺，但他仍然对现在的一切心满意足。</p>
夜越来越凉，顾琢斋感受到身上泛起一股凉意，便起身敲响了门扉。</p>
“来了！”里面很快传来了声轻快愉悦的女声。</p>
听到声音，顾琢斋站在门前悄然勾起了唇角。</p>
明若柳拉开门，看到顾琢斋，立即笑生双靥，她亲昵地挽住顾琢斋臂膀，似是抱怨似是撒娇地说：“我还以为这么晚，你不会来了呢！”</p>
明若柳的脸明艳无忧，顾琢斋看着她的笑，沉积在心里的那一点疲惫瞬时蒸发得一干二净。</p>
“我怎么会不来呢？”他语调温柔地说。</p>
明若柳感受到他今天的眼神分外柔软，她害羞地低头浅浅一笑，关切问道：“你吃过饭了吗？”</p>
顾琢斋摇了摇头。</p>
“那我去给你做点吃的，你到房里等我，很快就好了。”</p>
明若柳说着就要往小厨房走去，顾琢斋拉着她不肯放手，她疑惑地回头看向顾琢斋，顾琢斋手上略用了一分力，将她拉进了怀中。</p>
明若柳猝不及防落到顾琢斋的怀抱里，她难为情地用双手抵在顾琢斋胸前，低声抱怨道：“你干嘛呀！小心他们出来看到！”</p>
顾琢斋漫不经心地一笑，无所谓道：“他们不会看到的。”</p>
他向来克制自持，明若柳少见他如此散漫，除开意外，又觉得羞怯甜蜜。</p>
“可是它看到的。”她轻声说着，伸手指了指天上，抿嘴笑着抱紧了顾琢斋的腰。</p>
顾琢斋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抬眼望去，看到她指的是天上那轮霜白皎洁的月，一颗心刹时就化成了如水的月色。</p>
“那就让它看。”</p>
他模模糊糊地说着，低头吻上了明若柳的唇。</p>
依旧是那熟悉柔软的触觉，明若柳衣襟上馥郁独特的香味扑入顾琢斋鼻中，混合着这几个月来的思念和压抑，引诱得他越吻越深。</p>
明若柳感受到顾琢斋放在她腰上的手将她越圈越紧，心里就像有一把刷子在来来回回地扫一样，一阵一阵地发痒。</p>
“唔……”她感觉到自己又要控制不住吸取顾琢斋身上的精气，连忙小小推开了他。</p>
顾琢斋半眯着眼看向她，意犹未尽的眼神让她手脚发软。</p>
“我喘不过气了。”她逃也似地移开目光，靠在他胸前细声细气地说。</p>
顾琢斋似是无可奈何地低低笑了一声。</p>
独属于男子低沉的声音落到明若柳耳中，烧得明若柳耳垂发烫，她抱紧顾琢斋，在他怀里埋得更深了些。</p>
顾琢斋亲了一下她的额头，结结实实地将她抱在怀里，歪头亲昵地蹭了几下她的脸颊，长长叹了一口气。</p>
明若柳乖顺地回应着顾琢斋的怀抱，他的体温和依赖让她像泡进了温泉一样舒服又满足。</p>
良久，顾琢斋在她耳边轻声道：“我已经写信回去，请师娘帮我卖掉天宁巷的房子。”</p>
“啊？”</p>
这消息来得猝不及防，明若柳惊讶看向顾琢斋，疑惑不已。</p>
“我怎么从没听你提起过这回事？你卖房子干什么？你现在是缺钱吗？”</p>
顾琢斋被她这一连串的疑问逗笑了。</p>
“我不缺钱。”他无奈地说。</p>
明若柳亮晶晶的眼睛里倒映着他的模样，顾琢斋目不转睛地看着她，认真道：“等我在画院站稳脚步，我在京城置办下一处像这样的宅子，我们成亲好不好？”</p>
成亲两个字出其不意地砸进明若柳脑子，她睁圆眼睛，整个人像被抽离了魂魄，一下僵住了。</p>
顾琢斋瞧见她这呆若木鸡的模样，唇边的笑漾得更深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