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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2 / 2)

顾琢斋趁着夹菜的时候看她一眼,小心问道:“阿柳,你是不是生气了?”</p>

他不应该问自己为什么生气吗?怎么还在问自己是不是在生气了?她生气的都这么明显了,他难道都还没看出来?!</p>

“我没有。”明若柳面无表情地回答。</p>

顾琢斋这时候还看不出她生气那就是个傻子了,可他真的不明白她是为什么生气。</p>

他想了想,小心翼翼地夹了块肉放进明若柳碗里,当作是示好。明若柳讶异地瞧他一眼,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p>

“你这个呆子。”她低低嗔了一句。</p>

“我是呆。所以你哪里不高兴,不要自己生闷气,要同我直说。”顾琢斋放下心,笑着同她说。</p>

明若柳也晓得自己刚才不分青红皂白,让他受了委屈。此时见他不但不生气,反而仍是温言软语,不由感到不好意思。</p>

吃完饭,夜色已十分浓重。两人靠在客厅里的熏笼旁随意讲着话,外间寒冷刺骨,山风呼啸凛冽。而木头搭成的房子里温暖惬意,时不时传出数声低喁。</p>

明若柳拉着顾琢斋的手,指尖轻轻勾勒出他掌心的纹路。</p>

顾琢斋手指修长清瘦,指甲修得短而齐,手掌宽大平整,一看即知是个干精细活的手。他常年握笔,是以右手大拇指、食指、中指都磨出了一层淡淡的茧。</p>

明若柳仔细看着他掌心阡陌纵横的细纹,努力回想着曾经在前朝宫里看过的一本手相书。</p>

顾琢斋手心的几条掌纹深刻而绵长,她记不得具体的含义,但也大概知道这样是好的。可他无名指下有一条掌纹就像被刀斩过一样,非常突兀的断掉了一截。</p>

明若柳伸指点在那断掉的地方,又翻出自己的掌心,想看看自己的掌纹,可她身为妖灵,掌纹随着力量强弱变化,根本没个定数,是以完全瞧不出个所以然。</p>

顾琢斋东奔西跑了一天,此时难免犯困。明若柳扯着他的手看了半天,他困得撑不住了,便轻轻抽回了手。</p>

“阿柳,天色不早了,早点休息吧。”他柔声劝着,打了个困倦至极的哈欠,只觉得一闭眼就能睡过去。</p>

顾琢斋满脸倦容,明若柳也没有强拉着人不睡觉的道理。</p>

顾琢斋起身走到她房门口,抱起椅子上放的那床被明若柳嫌弃的被子,向她送去一个询问的眼神。</p>

明若柳只能点了点头。</p>

顾琢斋一笑,将被子抱进房间,还顺便帮她铺好了床。明若柳倚在门口,看到他这副心无杂念、堪比柳下惠的正直模样,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p>

看来以后有机会,她还是得找狐狸精烟绯再讨教几招勾引男人的本事。</p>

山中空寂,唯有偶尔一两声鸟鸣划破沉静的夜。</p>

顾琢斋这些日子心里记挂着画,每夜就是躺在了床上,也仍是满脑子都是画,翻来覆去得睡不着。不知道今天他是累得狠了,还是晓得纸笔都在明若柳那里,自己急也无用,竟然头一挨枕头,就睡了过去。</p>

一夜无梦,待他醒来,已是天光大亮。他睡眠浅,在天宁巷时,他几乎每早都是被巷子里的嘈杂声响吵醒。这日他一觉睡到自然醒,便觉得神清气爽。</p>

他打开房门,见到客厅的饭桌上放着有热气腾腾的清粥小菜,心里霎时漫起了一股难以言说的情绪。</p>

父亲去世后,他与母亲搬到天宁巷相依为命。仆从散尽,囊中羞涩,他母亲一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只能学着洗衣做饭,可这些事情实在不是她会做的,她尽心尽力地照顾顾琢斋,却仍然把生活打理得一团糟。</p>

她从小学得是如何打理一个大家族,如何做一个能与丈夫琴瑟和鸣的妻子。她能和丈夫酬对诗词、能懂得他的抱负、能替他打理好庞大家族里盘根错节的关系,可她不知道做饭要放多少盐、洗衣要放多少皂角,更不知道怎样和人为了几文钱讨价还价。</p>

顾琢斋不止一次听到母亲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把自己关在房里哭。</p>

那时他小,并不懂得她眼泪里真正的含义。后来等他长大,他才终于明白母亲为什么在病重时,会偷偷倒掉他东拼西凑到处求人借钱买来的药。</p>

想到母亲去世前抓着他的手时那愧疚含泪的眼睛,顾琢斋心口一阵发闷。</p>

明若柳端着盘香喷喷热乎乎的银丝卷走进房里,看到顾琢斋愣愣地站在门口,不由感到奇怪。</p>

“你在那儿发什么呆呢?”她不明所以地问。</p>

她的声音清脆得如出谷的黄莺,将顾琢斋从沉重的回忆里惊醒。</p>

明若柳穿着身鹅黄衣裙,鲜嫩的颜色更衬得她肤白细腻,眉眼艳丽如画。背后的阳光洒落在她身上,她竟像一块剔透的琉璃。</p>

她脸上轻快的表情和衣襟上沾染着的甜热的食物味道,一下子将顾琢斋心里那片灰黑色的云翳吹得烟消云散。</p>

“没什么。”他勾唇笑了一笑。</p>

明若柳漫不经心地耸了一下肩膀,便催促他快来吃早饭。</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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