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家二奶奶董秀湘利用自己的绣房生意,千方百计就为了撬开京城户部的大门,顺利地让户部官员重新审理了胡家布庄的案子。
这户部来的海大人前后几天就问清楚了这胡家布庄之前对山东的商贾交出次等货的事情,以及后来听了湖广的百姓们讲述了胡二奶奶当街烧毁了成批的次等货。
海大人只是想前来胡家问问胡家大少爷胡仲恩的去处,见了胡家的主事人胡二奶奶。
董秀湘也是实话实说,说了大房的胡仲恩自从胡家出了事儿,被查封了铺子,就带着妻儿逃出去了,还携带走了胡家的银钱细软,实在是无力找出人来,给户部一个交代。
海大人惊讶于这胡家为何不考虑将自家的大少爷状告到衙门去呢,到时候多少也能给胡家追回来些银子。
董秀湘可早就有这么意思了,她心里头恨大房恨得牙根痒痒,只是每每提起这个话题,郑氏就说好歹胡仲恩也是胡家的长子嫡孙,不能真的被贴了告示通缉在外。
现在虽说看不到他人去了哪里,可好歹他没人去通缉他,还能带着老婆和孩子安安稳稳地过个好日子。
这要是真的通缉了,要是找得到,那就被抓到了衙门里去关起来,怎么处理都不清楚。要是找不到就更糟了,定会逼得胡仲恩一家子到处躲藏,日子根本买法子过了。
听到郑氏的态度,董秀湘就气不打一处来。
合着他拿了胡家的东西跑了,就让他白白走掉了?要不是他卷走了胡家这么多的房契地契,胡家至于那段时间过得那么艰难?
要不是他胡仲恩把柳家这种人家介绍给自己同胞的亲妹妹,胡家至于会被小人暗算?
面对海大人的建议,董秀湘委婉客气地拒绝了一下,不过转头就好奇地开始询问,“海大人,您能做主来通缉我们家大少爷吗?我婆母不让我报官,可是咱们胡家确确实实,快揭不开锅了。”
说罢,董秀湘还不不忘了抽抽搭搭表示委屈。
海大人看了看胡二奶奶颇为为难的样子,只好点了点头。
“我会如实回禀给户部的,您放心,侍郎大人同我说了,我一定挂记在心上。”
海大人心里也犯嘀咕,这湖广的二少奶奶把自己的绣房生意都做到京城户部侍郎大人的家眷那儿去了,现在同他说家里快要揭不开锅,活不下去,这不是扯谎吗?
再者说,她一个女流之辈都搞定了朝廷的二品大员,还搞不定自己的婆母?如今这胡家可明摆着是这位二奶奶说了算的。
海大人回完了话,一个人默默转身离开了胡府。
不过在路上,他倒是询问了几个府上了小厮和临近的百姓,得知这胡家的二少奶奶,竟然还是从小商户起家的,倒也是惊讶不已。
小商户起家的胡二奶奶,当初还嫁给了缠绵病榻的胡家二少爷,也是这一路走来,才成为了胡家的管家人,又手里拿捏了田地和和商铺的。
海大人还是捂着自己加速跳着小心脏,小范围地感慨了一下,胡二奶奶这个小丫头真的厉害了。
海大人的反应其实也是全湖广老百姓们的反应。
在他们眼里,胡二奶奶的出身可没比他们强出去多少,但是却实打实活出了谁也不敢想的生活来。
就连胡家经历这么大的事儿,胡家居然还能靠着胡家二少奶奶撑下来。
当时胡家出事的时候,大家伙儿最先是撺掇赵亭勋的母亲去解除婚约。这赵亭勋保不齐还能高中呢,要是就此和胡家的养女定下了亲事,保不齐是一手好牌砸在了手里头。
这要是胡家以后在欠些银子,那就更不好说了,难不成赵亭勋刚中了科考,就要把妻子的娘家背在身上?
多亏这赵家的母亲是个明事理的人,不是那等势力的。她念着胡家小姐不嫌弃赵家清贫的日子,也感念胡家二少爷和二少奶奶对胡家的多方照顾。这才咬着牙,挺了过来。
如今这户部的大人也来了湖广,大家都了然于胸,这胡家的好日子啊怕是又要接踵而来了。
董秀湘自己心里也想明镜儿似的。
她只管踏踏实实地窝在院子里看账本,丝毫也不似之前那般焦虑没头没脑了。
胡仲意回到家,先是去探望了病中的父亲胡先业,瞧见自己离开家之前还那般结实的老父亲,如今竟然挣扎着坐都坐不起来,心中还是万分酸楚。
再者,胡仲意就是回到了自己三房院子里,瞧瞧自己多年的冤家娘子,还有他那个久别了的小儿子。
燕氏生的儿子在满月那天是董秀湘做主,按照胡家的族谱给选的名字,因为这一辈孩子需要从金,董秀湘就给选了铨这个字,谐音希望胡家能整整齐齐的,一家子人在一起。
燕氏也搁下了心中的其他怨怼,对自己的儿子呵护备至,只求胡仲意日后不再胡闹不看,规规矩矩地读书,老老实实过日子。
哪怕胡仲意一辈子中不上会试,起码两个人还能开个私塾或是文房四宝的书画铺子,安稳度日了。
而另一边在京城,户部派出去查案子的海大人还没回京城,殿试的结果就已经传了出来。
那天,胡仲念和几名文榜考生一同先去了大殿上,面对当朝的天子,回答了关于民生以及皇权,还有为官的问题。
胡仲念虽然读书很多,索性他没有成为一个只知书本的书呆子,在大殿上对于皇帝的问答也是应对自如。
当天下去,解开皇榜的时候,是一位年老得体的太监总管,拿着圣旨在宫门宣布的。
果不其然,胡仲念高中了当期的头名状元,而他的同窗好友赵亭勋中了武状元。
文武状元出自同一处的几率,在本朝是少之又少的。而湖广是南方一带,历来是出文学士的,武状元大多是北方人。
这一遭结果,让揭榜的皇帝也是惊讶不已。
按照规矩,新科三家还是要前往大殿上,接受皇帝的册封,虽说不能立马给予官职,但是总归这状元榜眼探花的也要皇帝亲自点了才作数。
皇帝的注意力可全都在胡仲念和赵亭勋的身上,这胡仲念和赵亭勋是同出湖广,保不住两个人还是曾经彼此熟识呢。
结果跪在下头的胡仲念闷声回了一句,“我与金科武状元赵亭勋实属同窗,且赵兄已经同家妹定了亲。”
这一石激起千层浪,让皇帝更加瞠目结舌。
武状元还是文状元的妹夫?这一门出了两个英杰啊。
“两位爱卿都是才子,又同出一门,真是在我朝闻所未闻,敢问这是湖广的哪一户人家?可曾有家人在我朝为官?是不是官宦世家出身的子弟?”
虽然答案让皇帝稍微失望了一些,都这湖广的胡记布庄胡家倒也不是完全没有听闻。
皇帝初初登基,如今朝局未稳。
这原先许多官家世家都被皇帝断了世袭,也有的被皇帝驳回了为官的请求。只是一门心思提前举办科举,也是皇帝想要扶持也不是累世公卿家族中的人。
而胡家布庄虽然是耳熟,但仔细一想便知道这是个商贾之家,家中十有□□是没有官宦的。
前朝皇帝留下了太多的积弊,很多累世公卿的大家族都是盘根错节,一环保一环,如今的皇帝想要肃清朝野,其实就是需要这样平凡没有官宦北京之家出身的人来。
对于这两位状元,皇帝十分满意。
户部尚书近来已经接到了湖广的来信,对于胡家被诬陷一事,也算得上略知一二。户部尚书看着皇帝的脸色,猜得出陛下对状元郎颇为喜爱,于是心里便决心帮助者胡家的状元郎说上几句。
“起奏陛下,湖广的胡记布庄,微臣略知一二,需要同陛下禀报。”
皇帝听了这话倒是十分好奇起来,“哦?朕本来也对湖广的胡家布庄有些印象,爱卿这样一说,看来这胡家当真是个了不起的商贾之家啊。”
户部尚书看了看胡仲念和赵亭勋,见二人颇为感激的目光,便狠下心来,也不太在意那会牵扯到的湖广州判柳家了。
“这胡家本是前朝皇商,专供朝廷的供奉,公里有不少的布料都是出自湖广的胡家,前不久,有人指出胡家的布料以次充好,欺骗百姓,欺瞒皇家,已经被户部给查办了。”
皇帝听到此处,不由得皱起了眉头,如若真是这般,那这两位状元的出身就只能另外算起了,欺君之罪可大可小,若是情况属实,可能日后能不能重用二位,都是未知之数了。
“可微臣派了特使前往湖广查办案子的时候,已经证实,胡家只是有一笔生意上以次充好,这也是胡家的少东家犯的错处。胡家已经紧急召回了全部的货款,当街烧毁,并承认了自己的问题。据户部的人查证,胡家兢兢业业,还常年给灾民们分发衣服棉被,算得上是清清白白的商贾了。”
这会儿,皇帝才长长地输出了一口气,放下了自己的心。看来这两个小子还真是半点毛病没有啊。
“既然如此,户部要尽快给胡家平冤昭雪才是。”
户部尚书用余光瞥了一眼一旁的刑部尚书,“陛下,微臣还有一事,当初诬陷胡家的人,也查到,郑氏湖广的州判柳司明。经查证,柳家同胡家的姻亲,并且还有诸多的不愉快之事。”
这柳家在京城的大靠山就是柳家一脉的远方亲眷,这一宗庙中,官爵最高的就是刑部的尚书大人了。
户部尚书此时提及了柳司明,自然是没有顾忌刑部尚书的脸面,可他却把皇帝的心思想法摸得十分通透明朗。
刑部尚书就是皇帝如今最不喜的一类家族体系下的人。这柳家一脉,几乎是官官相护,前朝的后宫里更是搅弄风云的存在。
当今皇帝就是避免本朝被弄得凌乱了,才下定决心要将这一风气连根拔除的。
如今,既然户部尚书将此事提及到了这儿,那皇帝也不得不借此为由头,好好儿查一查这个州判,“那,此事就交给户部去查,大理寺协同,不论查到谁那儿,都给我查到根儿上去,可不能让金科的状元郎蒙受什么不白之冤。”
“是,陛下。”
胡仲念和赵亭勋在一旁听得乐呵。
这下子倒是好了,胡家的清白有陛下给亲自洗刷,也不再怕什么柳家再拿权势来压人了。
按照规矩,金科的状元要回到故乡去宗族庙堂上叩拜先祖,轮到下一任官期的时候,再拿着文书来到京城接受皇帝的圣旨。
以往,对于前三甲,京城的各大豪门和官宦家族都争抢着想将自家适龄的女儿嫁给他们以示笼络。
但如今且不说这胡仲念和赵亭勋都已经有了亲事,当今圣上也不是喜欢拉帮结派的人,又怎么会接受新科的状元做出这等事情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