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昱没有说话，但是他却回想起自己在宴会上的所见所闻。
觥筹交错，纸醉金迷，建安最出众的公子们齐聚一堂，丝竹之声不绝于耳，仙娥飘飘，好不奢靡。
在一排歌颂春日，歌颂百花，甚至歌颂江山的诗作中，有一首诗却特立独行，带着极深的审判意味，高高挂起。
从第一个看到它的人开始，就好像是得到了什么传染，现场一点点寂静下去……
“人间恶路寒衣雪，断送残春醉梦中。”
“朝暮悲戚天子堂，惊醒不过三千秋。”
如果仅仅从诗的角度出发，这算不上什么惊世之作，但其诗中的寓意，却带着浓厚的悲凉气息，那种压抑的感情，在字里行间中体现的淋漓尽致。
在场的每一人，都自称才子，但是面对着这么一首怎么看都毛病一堆的诗句，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良久，才有人问道，“……这安宁是谁？难不成是哪家小姐？”
言语之中颇为惋惜，在皇宫中写出这样的诗篇，怕是不要命了。
直到有人说道，“安宁……安宁……这不是长公主殿下的表字吗？”
“殿下表字？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疑惑的声音不胫而走，直到坐在亭中的虞公子摇扇笑道，“长公主殿下字安宁，是明庄先皇后所取，但自先皇后仙逝后，便甚少有人提及殿下名讳。”
其实，有件事大家心里都门清，就是秦王殿下尚在，外加多方势力掺水，导致了如今这种“国无君主”的局面。
先皇在世时，宠爱长公主殿下的行径多为宫闱之间的流传，但先皇迟迟未立储君，却是不争的事实。
于是坊间流言甚嚣尘上，说长公主殿下天生愚钝，女流之辈，无治国之能。
但从现在这种情况下来看，传说中“天生愚钝痴傻”的长公主殿下，似乎并不是无能之辈？
一个人的诗作可以看她的才学，但诗作可以抄袭，可以借鉴，可以被人指导……但这现场书写的诗词，这亲迹还能找人代笔不成？
“虞公子才高八斗，不如赏鉴一下殿下的真迹？”
“云大人说笑了，”对着旁边的青年拱手一礼，虞子清苦笑一声，“殿下真迹，岂是尔等可妄议的？”
“公子这话所言非矣，殿下忧国忧民，乃天下幸事，我等在此聚会，为何不可鉴赏殿下笔迹，向殿下学习？”冲着金銮殿的方向作揖，此人又道，“我等读书人，求得也不过是一主公罢了。”
这话说的有些越矩了，但大周朝向来重文轻武，天子堂乃天下文士的追求，不过自称清流的学者，向来敢说敢做，不怕被权势所迫。
众目睽睽之下，虞公子实在不好拒绝，他沉吟一番，道，“殿下笔法甚妙，有一气呵成的大气磅礴，也有力透纸背的钢劲有力，如果在下没有看错，殿下的字迹，与高祖流传不多的真迹有个异曲同工之妙。笔中有刀剑锐不可当的势气，威压如龙入九霄，气吞山河。”
此时话音一落，四周又是一静，渐渐地才响起些许彩虹屁的声音……但，这些人都显得很是心不在焉。
这心不在焉的人，也包括的程昱。
大家谁都不是瞎子，虞公子看到的，也是他们看到的。
都说字如其人，是不是长公主殿下并不像坊间流传的那样，若公主真有治国之志，那又会是一番怎样的光景？
君不见文昶两位千古女帝的皇夫，那可是各个惊才艳艳，在朝堂也持续发光发热的大人物。
姜姬四位皇夫，姜白苏更是只有一位皇夫，几人协理天下，共创盛世，也是一段段佳话。
成为如今长公主的夫君，就是一条通天途！
万一……长公主成为最终的胜利者……
想到此，众人便是心头火热，虽然名声上是有损，但是谁不想成为皇夫，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如果长公主还是那等好拿捏的人……荣华富贵，岂不要什么有什么？
别说这些出身一般的文士书生，便是程昱这等侯府公子，都被自家老父亲赶鸭子上架，一脚踹进宫，走之前三令五申，一定要讨好长公主殿下，得到其青睐……
不论殿下最后当不当得成最终的胜利者，其女人的身份，如果嫁了人……说不定到底可以逃过一劫。
输了也是皇亲国戚，赢了就更是滔天富贵！！！
那在场的人，谁不眼红！？
程昱能想明白，姜酥再傻也不至于连这件事都看不透，当即白了脸色……怪不得！怪不得！！
前世自己还没成为帝姬时，每每出现在人前，就有无数才子佳人阿谀奉承，有些男人没脸没皮，言语之间更是露骨调戏……自己真遇到各种人，只觉得恶心，更是严惩不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