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器不过银针大小,但却入木三分,可见威力。
“这暗器,应有三针。”
“三针?”姜酥皱眉,“这个暗器的材质很难找么?”
“不难。”他如实答道,比起这个金钗的巧夺天工,银针随便可配。
“这不对,如果这个暗器曾有人发现还好说,但若从来没有人使用过……”
可如若这个金钗的暗器设施被捡到它的人发现,怎么可能只值一墨尘!
君不见白衣尊者上来就加了五倍的价格,只因为她看出了金钗的价值,这个精巧的暗器,绝对可以杀人于无形,是防身的好物件。
“如果里面的暗器从来没有被动过的话,说明当时母后很可能遇到了……或者遇到过什么危险。”
“你母后坠河,是意外。”
“可是那之前呢……你知道郑家的祖训吗?”
“……”闫三不语,但目光已经表达出询问的意思。
“从不打无准备的仗,这是外公教给我的。我不是危言耸听,这个金钗只能发射三枚暗器,母后绝不会让它空着一个……绝对不会。”
“但先皇后去世多年,这一切都是你的猜测。”
“是,都是猜测,我只是不可抑制的去想,只要闭上眼睛,就会想起……大概是敌人对我太仁慈了,他们害死我身边的很多人,唯独留下我……”姜酥笑了一下,似乎有些无奈,“太守那边有消息了么?”
“他在尝试联系我们。”
“我们一定会让难民北上的,对吗?”
“嗯。”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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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瓦寒窑,平阳的西城区是一片贫民窟,此时城西的转角,正站着三个人,这三人正是姜酥、闫三,与想一睹名剑风采的吴涯。
虽然不知道这个不知道哪里来的少女为什么要邀请他在这个地方见面,但是他依旧来了。
吴涯大人是个身高不高,还有些瘦削的男子,瘦弱到感觉一阵风都能把他刮跑。
但他却有着一双大而明亮的眼睛,在一张略显老态的脸上,依旧像平静的湖面,有不灭的光芒。
拍下戈离剑之后,姜酥就一直在等这个剑痴太守联系自己,这已经是她能想到的,私下里接触太守最直接的方法了。
“吴大人。”
“两位……大人,大概是初临平阳城吧。”
吴涯行的是江湖礼,出行也是只带了一位侍卫,更让侍卫在巷口等着,表明了自己只是想目睹名剑风采的态度。
姜酥和闫三对视了一眼,“我确实是第一次来平阳城,很喜欢这里。”
“那大人是从何处来?”
“从建安。”
吴涯似乎是愣了一下,“不知……”
他还没有说完,姜酥已经将其打断,“先生,我们明人不说暗话,这次我来平阳不是为了戈离剑。”
“那您拍下它是为了?”
“为了给它找到真正的主人,未免它落入不轨人的手中。”
“原来,大人品行高尚,我等不及,”吴涯不动声色的仰头,面上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但我相信玉倾尊上,也会是位好的剑主。”
姜酥摇摇头,“尊上是位清心寡欲的好长老,但却不是某想要的剑主,斐衾前辈曾说,位居人臣,绝冠当时,皆不如能者居之。您是他的弟子,想必深有体会。”
“在下确实有愧师父教导。”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吴涯渐渐地收敛神色,变得严肃起来。
“哦?先生何愧之有?”
吴涯只是皱眉,但并没有接话,姜酥见状轻笑,“古人云,贤者在位,能者在职。既无贤者,又何来能者?”
“姑娘此话越矩,不论何等当位,吾都将忠于君臣,何来无贤之说?”冷汗顺着他的额头一点点滴下,嘴脸微微抽搐,可见他此时此刻的心乱如麻。
姜酥点头,“先生所言极是。”
她拿起手中幽蓝色的戈离剑鞘,刷的一下抽出剑锋,二尺一的剑并不长,但冰雪颜色,寒气冷冽,依稀可见其在剑圣手中的风光。
剑锋划过空气,犹还带着锐不可当的气势,“我不练剑,也不是剑痴,但依然买下它,就是因为它贵重,”她缓缓的笑了,“我可将此剑赠予先生,只要先生帮我做一件事。”
吴涯的目光死死的黏在宝剑之上,这一刻,心中的喜爱之意战胜了一切忧虑,“不知是何事?”他忐忑的问。
“先生看到我身后的城西没有?”
见他点头,姜酥又道,“便是在建安,也有这样的贫民窟,世间就是极端的,有极富之人,享受纸醉金迷,也有极贫之人,日日食不饱腹。我想先生在此搭建粥棚,施粥三年,日夜不缀,戈离剑便赠予您。”
“施粥……三年?”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他的目光充满了惊愕。
“对,就算一餐十石粮食,一天也不过二十石。一石一银,一年不过七千多两,三年不过两万两千两白银,比起先生在明月楼的三百万白银,不过九牛一毛。”
吴涯震惊在了原地,反应过来时已经过去了好一会,他目光复杂道,“姑娘心善,可若有城中能自给自足的人来占便宜,长此以往,又该如何?若他们只会逆来顺受,又当如何?”
他的质问犀利,但姜酥不为所动,“任何事都不能一劳永逸,不论是修建房屋,耕作田地,能者得之,对妇孺幼儿则另待。”
“《礼记·礼运篇》曾写,故人不独亲其亲,不独子其子。使老有所终,壮有所用,幼有所长,鳏寡孤独废疾者,皆有所养。不外如是。”
吴涯呆立在原地,喃喃的问,“值得吗?”
花费千万,只买一份连十万白银都不到的善心?
“想必先生心有疑惑,关于……”
姜酥往前走了几步,说话声音却戛然而止,只见吴涯原本站在墙后的侍卫突然冲进来,大喊一声,“有刺客!”
这是一个前往西街的入口,两旁皆是高墙,姜酥听到了墙那边传来的打斗声,那是随行的金血卫!
姜酥手里有剑,但是她不会武。
遇到这种情况,她已经完全淡定了,转身想把剑扔给闫三,但是就在那一瞬间,她眼底突然乍现出一抹暗色的冷光!
等…等等……!
她生生止住要转身的脚步,因为刚刚往前走了几步,她与吴涯不过两米之遥,姜酥深吸了一口气,往前一扑,同时手腕反转,拽住了吴涯的胸襟,同时戈离插入他的腋下,狠狠地插入身后那人的身体!
“噗嗤”一声,鲜血喷了姜酥半张脸,吴涯的后辈难免被染上了点点血色,这人还没有死绝,只听到“咻”的一声,一枚飞镖如同插入西瓜一般,狠狠地嵌入他的后脑勺!
锋利的匕首,已经刺入吴涯的内衣,在他后心留下一个半指深的口子。
姜酥后知后觉的出了一身冷汗,抬头向路的尽头看去,是——甲一。
那个看上去很年轻,如同少年一般清秀的男人,此时他整个人包裹在黑衣中,见姜酥望过来,连忙跪地。
她扯下了面纱,上面已经被鲜血浸透。
那个仰面倒下的刺客、也是吴涯带来的那个贴身侍卫,紧握着匕首的手还在轻微的踌躇,但是人已经死透了,大量的鲜血从他的身后如同一种最炫丽的画卷,瞬间渲染了姜酥眸前全部的色彩。
血红的。
姜酥前世今生加起来二十五年,第一次夺走一个人的生命。
她清晰的感受到了那戈离剑插入对方身体又抽出时的触感,就像插入了一块豆腐,脆弱的不堪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