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叔虽算不上的抚宁府中的老人,但他给抚宁赶马的日子也不算短了,自认为一直尽心伺候,没出过什么差错,可抚宁这说换人就换人。
他上有老下有小的,如今若是再突然丢了活计,那一家人真是要喝西北风去了。
“啊,王叔您消消气儿,先别着急,他的确是我找来的新马夫,只不过之前身体一直不好,我以为他还得等一段时间才能干工,所以也就没先与你说。”
抚宁这话一说,便好像是给那王叔判了死刑一般,方才还咄咄逼人的一张嘴脸,如今也是彻底蔫儿了下来,耷拉着脑袋站在一边儿,嘴里不停念叨着,“我,我……”
他本想说,我赶马赶的没什么错,可话到了嘴边上又觉着说不出口,毕竟用与不用,那都是东家的事情,自己一个下人怎么好插嘴,所以只是有些委屈的我了几次,没再说后话。
“王叔你别急,我又不是说不让您在我这儿干工了,只不过……您儿子的婚事似乎也到了该筹备的时候,所以我想找个人替替你,您就放心的回去,等事情都安排妥当了,我再给你安排个轻巧的活计,银子照给。回去时别忘了找六叔拿二十两银子,就算是本郡主的心意了。”
抚宁说的时候还颇有些郡主的威风,背着小手,踱着步,拽的鼻子都要竖到天上去了。可刚一说完,柳欲雪便看见这人脸上,跟朵蒲公英一样“腾”的一下便炸开了,通红一片。
“你来干什么来了,答应做本郡主的马夫了?一个死士做马夫,不觉得屈才了吗?”抚宁慌忙的转动着自己的小眼珠,将话题突然转移到柳欲雪身上,眼神之中的尴尬与慌乱一览无遗。
柳欲雪看着眼前颇不自在的小郡主,心里不由的觉着奇怪,这人呛人,挑人毛病的时候从来都是一副淡定自若的样子,可一到了坦然说好话的时候,却总是这样别扭害羞。
这样的抚宁在他从前几十年见过的寥寥数人中,显得格外的特别。
“我想活着。”柳欲雪缓缓张口,依靠着唇语,与抚宁说了这样一句话。
简单而又清晰明了,因为想要活着,所以来了,因为想要活着所以答应做了,而抚宁对于他这种简单明了的答案,显然也并不排斥。
“既然想活着就别愣着了,本郡主有正事要办,还不快走想要第一天就闯祸?”没等话音儿落下,抚宁便开始催促起自己的新马夫来。
偏巧这新马夫还是个好欺负的,柳欲雪听见抚宁这么说,一没发火,二没蹉跎,反倒是极为乖巧老实的朝人点了点头,然后径直走到马车旁,跪扑在了车边原本应该放马凳的地方。
其中动作之干脆利落,也是让抚宁大大的惊叹了一把,这速度这效率委实厉害。
真是怪不得那么多高官权贵都喜欢豢养死士。
抚宁看着柳欲雪如今的表现,好像才终于理解了一些那些个养死士之人的心思,真的是好好用啊。
待与王叔告别之后,抚宁便迈着轻快的步子走到了马车边上,双手扶着车架,抬脚向着跪在地上充当马凳的柳欲雪背上一蹬,却没有真的将脚挨到人身上,而是依靠着自己扶在车架上的两只小细胳膊,支撑着自己的身体,十分简单的缓慢向上移。
马车太高,抚宁太小,要想上去就只能是先撑了上半身到车架上去,然后再死命的拽住周围一切能拽住的东西,开始拼命的蠕动,直到两只腿能够到车架了,再慢慢爬上来。
那姿势实在太过丢人,丢人到抚宁这辈子都不想再做第二次。
其中有一下,抚宁的脚还在蠕动中不小心踢到了柳欲雪的头上,被他抓了脚踝挪到了自己的脊背上。
可抚宁却显得不那么“知好歹”,鞋底才刚触及人的脊背,她便像是烫着了似的,猛地一打挺,生生将自个儿往上拔高了两寸,硬爬到了马车上。
上去以后,她还叉着腰,居高临下气喘吁吁的对着柳欲雪说道。
“哎呦,你原来的主子一定是个腿长得老长的,才能直接跳到这马车上来,都不用踩马凳的,我们就不行了,爬不上来的,得用那个,这次就原谅你,下次记住。”
抚宁说着便给人朝着面前的那个角落里一指,示意人下一次从那里拿马凳给她,而后便一头钻进了马车里,徒留下呆呆的柳欲雪一个人在外面,一路上都没再与人说话。
其实柳欲雪有想过给人说明,自己方才跪在地上就是给人充当马凳使的,可又想到自己如今是个哑巴,不能说话,解释起来她也不会明白,所以便只是沉默作罢。
而抚宁好歹也是个郡主,虽然没有这种折磨下人的特殊癖好,但见过的权贵多了,这种用人当马凳的事见到的也就不少了。
她之所以那样狼狈的爬上马车,可能也是因为不想折辱他吧,毕竟这种事情,踩上去或者当场说破,都让人心里挺难过的。
抚宁坐在马车里,吹着从车里穿堂而过的暖风,突然觉得后悔自己不应该赶在正午来,正午的太阳毒辣,烤的人是外焦心也焦,若是那波斯王子稍微想要整整她,将她拦在门外不让她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