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晚上,初早还是没出来。
店里只剩梅超一个管事儿的,她有些担心。
看着暗下来的天色,她决定再等半个小时,如果初早再不出来,她就要“破门而入”了。
店里有个长住的流浪歌手,吉他随身带着,留一头中长发,微卷曲,留着胡子,与大众心里想象的邋遢样子不同,他将自己整理的很干净。
他有个很“流浪”的名字——朴秫。
梅超默默地在心里觉得,这位朴秫,就是乖巧版的朴树。
朴秫一路浪荡到粤东,身上没什么钱了,住到惜故小院儿之后,房费就一直欠着。
后来欠太多,小老板也不问他要,实在不好意思了,就出去找了个琴行,给人做培训老师,教吉他
这个时间点儿,天边的晚霞烧得瑰丽,小巷里有放学归来的小孩,呼啦呼啦地来回一阵跑,后面跟着大人的呵斥声。
朴秫这会儿下班也跟着回来,“哟,小超吃饭了么?”
梅超手里点着鼠标,笑着说,“还没呢。”
“那正好,我今儿上课的时候作了一曲子,来弹给你听听。”
说这就把背上的包拿下来,准备拆包谈一曲。
梅超,“大哥,你这前后问答有什么逻辑关系么?”
“不重要不重要啊,来。”
扯条木凳坐下,他二郎腿一翘,指尖就拨响琴弦。
“尘世喧嚣,我是一粒蜉蝣。”
梅超没什么艺术细胞,只是觉得,这个人明明在流浪,他强行做了自己喜欢的事情,可她却只觉得他是如此孤单与难过。
人会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的时候,感到孤单与难过么?
梅超想,或许这个“乖巧型朴树”,并不是那么热爱流浪。
他只是热爱毫无成本的快乐。
秦遥从外面进来的时候,就看见这么副景象:她托腮看着弹吉他的人出神。
“我的故事,竟然与我无关。”
朴秫一曲毕,梅超拍手,“挺好。”
“好在哪?”倚在门框上的男人悠悠地出声。
“小老板回来了?哟,还穿得挺帅,去哪儿浪荡了?”朴秫一脸笑,冲秦遥挤眉弄眼。
“当好学生去了。”
朴秫一边收吉他,一边说,“今晚喝两杯?”
秦遥看着梅超,回对方的话,“喝呗。”
梅超感觉事情有点不对劲,“在哪儿喝?酒吧?”
“去啥酒吧,就在小院儿喝呗。”
她瞬间觉得头疼,“你们觉得到十一点能够收摊儿么?”
秦遥叼着烟闷笑,他知道她在担心些什么。
朴秫不以为然,“能啊。”
她有些无奈,“我说的是今晚十一点,不是明早十一点。”
晚霞殆尽,起了微风,院儿里的落叶跟着风的脚步打着旋儿,不远处的居民楼里传来饭菜的香味儿。梅超还想说些什么,秦遥冲她笑着摆摆手,示意她不用说了。
他站在朴秫的背后,朴秫自然没看到小老板的动作。
想了片刻,她也就不再说什么。
有时候,梅超觉得秦遥虽然吊儿郎当,还有点对人爱答不理的样子,但他其实很懂人心。
在他人的容忍范围限度内耍脾气,对人好也是不着痕迹地,加上他那副好看的皮相,他甚至很招人喜欢。
俗称,有魅力。
晚上七点,梅超决定进去看看初早。
她还没来得及起身,初早就出来了,人收拾得很利落,一身藏蓝色连衣裙,刚洗了头发。
人站在梅超面前,说话还是没什么表情,“你们招义工么?”
梅超有点懵懵的,“什么?”
朴秫一边嚼花生米一边说,“她问你招不招义工。”
她赶忙点头,”招啊。“
”你看我行么?“
秦遥手里拿罐儿啤酒,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我问问小老板啊。”她回过头,冲秦遥说,“小老板,行不行啊?”
他和朴秫碰个杯,“行啊,收了。”
梅超回过头,“。。。你被录取了。”
初早,“嗯,那我明天开始,就不用交房费了吧?”
她笑着说,“按理来说,是这样的。”
“冷面公主”还是没什么表情,低头小声说,“那是不是可以跟你一起工作?”
梅超愣了下,旋即调皮地皱成八字眉,“这个嘛。。。”
“行么?”
“当然可以啦~”
夜色愈加浓郁,各种昆虫的声音交织,像是大自然的交响乐团开场了。
刘燕和钱多多回来的时候,梅超跟她俩说了这事儿。
她俩和初早互相介绍了下,也就接受了。
多多讨好地凑到梅超面前,“超~看,我给你带贡品啦,这糕点可好吃了,庙里的师父说供果吃了对人身体好呢。”
“理论上来说,那师父纯粹胡诌。”梅超笑着咬了口糕点。
“今天辛苦你啦。”
她满口的绵软甜腻,“不辛苦,明儿你上整班。”
钱多多还拉着她的手臂撒娇,初早回了房间。
电视里放了个小品,笑声一阵一阵的。
刘燕则开了罐啤酒,坐到秦遥身旁,三个人一起喝酒。
或许是要走了,刘燕今晚格外放得开,和朴秫两个人开些带颜色的玩笑。
刘燕有些微醺,“玩儿够了,还是该回家了。”
朴秫,“找个老实人嫁了对不?”
而秦遥一个劲儿的抽烟喝酒,并不跟他们说话。
梅超想,他的话真的挺少的。
好像对一切都不太在意。
只是,若是站在刘燕的立场上,他的淡漠既成全她,又伤害她。
晚上十点半,今天的最后一个客人到店,梅超手脚麻利的帮人办理了入住手续,拿了床单被套给客人。
她伸个懒腰,终于松了一口气,开始整理东西,准备下班。
茶色的玻璃茶几上已经是一片狼藉了,刘燕已经倒在沙发上睡着了,剩下两个男人还在有一下没一下的喝着。
不知道今晚这摊子怎么收拾。
“你说,我怎么就这样儿了呢?”
秦遥看了一眼朴秫,身上的白衬衫已经完全将衣摆从西装裤里抽了出来,整个人看起来颓废又邪气。在梅超以为他不会再回答朴秫那抱怨式的倾诉时,他开了口,“兄弟,责任是每个人的使命。”
话很简短,也不管朴秫有没有听懂,他只是继续喝酒,也不再说什么。
她想,流氓正经起来的时候,真是迷人。
又想要往他身上缠。
自己上辈子肯定不是什么正经女人,一沾着秦遥,脑子里的想法就一个赛一个的过分。
秦遥站起身,冲梅超勾勾手,跟招狗似的。
他指指刘燕,“把她弄回房间去。”
然后他扛着朴秫往房间走,朴秫醉了不安分,手瞎扑腾,带倒一桌子的易拉罐儿和花生壳。
梅超,“。。。。”
秦遥满脸无奈地笑了,低头凑到梅超脸庞,轻声说,“别生气,待会儿我收拾。”
她心里像是装了一面那种古代用来鸣冤的大鼓,耳朵里没办法除了他那句话,再没别的声音。
这是在,哄她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