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勉返回长华殿西厢时,他的脚步有些沉重。
因为他已经听说了,他的小师叔曾经漫山遍野的找他，这个举动云勉相信并不是那个少年的本意。
而是……
踏入西厢院落时,云勉自然而然地看向了那个毫不透光的屋子。
“姬千商”的计谋还真是出其不意，想不到那个残弱至此的人,竟然有这份智慧。
此时的云勉忽然领会了，即便“姬千商”目不能视，也无法掩盖他的光芒,他在天门的名声并不只是依靠那副皮囊。
而那惊为天人的外貌,恰好令人忽略了他真正的本事。
庭院中，剑尊正坐在那品茶，似乎等了自己许久了。
云勉紧了紧身上的包袱，怀中还揣着仲思远给的瓷瓶,只怕自己在齐凤林的动作,早就落在别人的眼中了吧！
“弟子见过剑尊。”云勉跪地行了大礼,随后静默了，没再说话。
所谓谋定而后动，他猜不出剑尊是不是同样去了明鸾殿，也猜不出“姬千商”究竟知道了多少。
但不管怎样，现在他什么都没做。
所谓无凭无据，相信他们也不会在当下就发难。
只要有机会,能换来夜千嶂的痛不欲生,云勉倒是什么都不惧。
“本尊方才特地去接了子未。”方千睿注视着手中的茶水,浮浮沉沉的叶片在橙黄的汤水中上下起伏,“听闻，你在齐凤林祭拜云栖？”
方千睿的话一出，云勉的神情明显闪过一丝哀恸，愤恨从他眼底泄露了出来，似乎来不及收势。
“弟子……弟子只是。”云勉没想过，剑尊竟然这样直截了当，他们难道连门面功夫也不愿意做了吗？
将自己留在子未身边，是不是有心要他脱离明鸾殿。
卸任玉天琴，是不是同样是让他没人可保。
难道，对付他这样一个无权无势的弟子，需要这样的手段吗？
“你不必惊慌。”方千睿轻啜一口香茗，继续说道，“不管云栖是否有罪，你行祭拜之礼不过就是同门情谊，本尊不至于同罪论处。”
“剑尊……”云勉忍不住仰起头，他太诧异了，他算不出“姬千商”的棋究竟准备怎样下。
而自己……
自己是三方拿捏在手中的棋子。
即便文千岄现在还未必用自己，但……
云勉并没有放弃，因为让自己成为最有用的棋，唯有这样，他报仇的机会才会更稳固。
“你是不是知晓，云栖盗取天尊玉珏的目的？”方千睿放下茶盏，指尖轻扣着石桌，发出的敲击声，就好像扣在云勉的心头。
云勉张口欲言，却震慑于剑尊的眼神。
这个天门剑尊，原来也有不为人知的一面，温文儒雅也只是没人惹到他所展现出来的。
“想清楚，再开口。”方千睿的目光投向了云勉身后，那漆黑无光的厢房。
他带子未返回，这小剑灵说什么都不愿意再见这个云勉，这层计划或许要有什么改变，现下也只有让夜千嶂陪伴着子未。
“弟子……弟子确实并不了解，只感觉师兄当时出战之际，或许是心中有些放不下的事情。”云勉绞尽脑汁，他虽然并不清楚云栖究竟为什么这样做，但却隐约察觉这云栖或许从一开始就是一粒放在长阳峰的棋。
“当时，他对你说了什么？”
“师兄……师兄说，要在天门立足，要学会审时度势……”云勉并没起身，这一刻他首次感受到，来自天门剑尊的威严。
这个剑尊，分明就是沉睡的雄狮！
“所以。”方千睿突然站起来，俯视着地上跪伏的云勉，良久才缓缓地说道，“你便选择了投靠天尊文千岄，是与不是！”
“没……不是这样的。”云勉大惊失色，自己去过云迹峰的事情，并没任何人知晓，那一日他十分的谨慎，怎么可能……
“你确实做的很小心，但别人却很不放心你。”方千睿转过身，目视着远方，跟随云勉进入长阳峰的人，只怕现在已经回到文千岄的身边了吧。
那个人的身份，竟然还是夜千嶂首先发觉。
比起自己这个师弟，方千睿自问不如他深谋远虑，下棋果然还是夜千嶂的长项。
此时的云勉讶异非常，剑尊这句话是说，天尊文千岄不相信自己的投靠？试探一次还不够，竟然……
如今自己已然失去了辩驳的机会，而眼前这个剑尊，他会怎样处罚自己？
还有……房内那个连坐都坐不住的“姬千商”又有何打算呢？
一时间，云勉竟然不知如何开口，他仿佛就在等待剑尊的宣判。
是不是下一刻，他就会人头落地？
不为其他，只因为他背叛了长阳峰！
“你做这么多事情，不过就是憎恨千嶂杀死了云栖。”方千睿回过头，注视着匍匐在地的云勉，“难道你不清楚，云栖的命从一开始就是被他自己放弃的。”
“剑尊，你还是一样袒护你的师弟！”云勉有些按耐不住了，他霍然起身，紧握的双拳和颤抖的身躯，展现出他压抑依旧的愤怒.
对云勉来说，既然说破了，那就豁出去吧！
“就好像你，袒护云栖一样，不是吗？”
方千睿的话，令云勉一时哑然，他又一次不知如何对答，更不知这个天门剑尊究竟打的什么主意。
难道他可以容忍眼皮底下有自己这样的叛徒？
“要你放下二十年同窗情谊，本尊也知道你不可能做到。”方千睿接下来的话，却令云勉更加迷茫。
“……”云勉仰起头似有不解地问道，“难道……剑尊想用弟子？”
“难道，你不想查出，云栖是被谁牺牲掉的？”
“即便如此，我对夜千嶂的看法也不会改变。”云勉握紧了双拳，仿佛掌心捏的就是夜千嶂的脉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