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肚兜(1 / 2)

少年绕过一带杏花,向碎烟洞走来。那少年身着月白衫,腰缠绣金带。眉清目秀,嘴角含笑,透着一股子跳脱灵动。却偏生长了一只狐鼻子,叫他那张清秀的脸庞,生出了几分别扭。

甫一进洞,少年叫道:“阿姐!阿姐!”阿姐正自伏案描画,闻声一惊,慌忙搁笔,收卷卷轴。少年眼尖,早已瞧见了,嘻嘻一笑说道:“阿姐!别收了,不就是在描画心上人么?有什么好藏着掖着的!”

阿姐俏脸一红,把卷轴放入石盒。过了好半天,面色才稍有缓和。少年挨到阿姐身畔笑道:“阿姐,你什么都好,就是脸皮太薄了些。”阿姐瞪了他一眼,唯恐他口无遮拦再说下去,忙转话锋,道:“你是一刻也闲不住,又来找我做什么?”

少年抱怨道:“那几只乌鸦精当真讨厌!前几日,它们又嘲笑了我一番。说我狐晏,枉为狐中王族,活了七百岁,竟然从没下过蓬芜山。我气不过,和他们对吵了几句。”

阿姐扑哧一声,笑出声来。

狐晏不依,急道:“连你也要笑我?”阿姐道:“这能怨旁人么?你性子疏懒,疏于修炼。前段时日,才将将勉强能化成人形。阿爹的规矩,你又不是不知,化不成人形,术法修炼不到家,断断不可下山。”

狐晏摸摸狐鼻子,嘻嘻笑道:“好阿姐,你把那件金丝肚兜借我穿穿吧,穿上它,隐了这只狐鼻子,阿爹就会允我下山了。”

阿姐啐道:“也不知羞,那金丝肚兜红彤彤的,是女子衣物。你一个少年男子,贴身穿在身上,成个什么样子。”狐晏道:“管它男子女子,我才不在乎。好阿姐,我知道那肚兜,是凰印赠于你的定情之物……”

阿姐听到心上人的名字,面染红霞。狐晏只作不知,自顾道:“阿姐放一百个心,肚兜在狐晏在,肚兜亡……”不待他音落,阿姐佯装把脸一沉:“呸呸呸,胡说八道!”转过身去,从石屉中取出金丝肚兜,“怕了你了!拿去!”

狐晏喜不自禁,接过肚兜,转到屏风后,脱去衣衫,赤了上身。肚兜方一沾身,那只狐鼻子蓦然化成了人鼻子。狐晏喜道:“姐夫家的金丝肚兜,果然名不虚传!”

阿姐闻言怒道:“你又在这儿嚼舌根!什么姐夫不姐夫的!他要当你姐夫,怎么着也得先三媒……”她原想说“先三媒六聘,把我娶进凰家”,话没说完,突然醒悟,这话泄了自己的心思,登时羞得满面绯红,窘迫不已,自悔说错了话。

狐晏暗自好笑,穿罢肚兜,他走出屏风,摸着鼻子,在阿姐的梳妆镜前照来照去,啧啧叹道:“这鼻子生得不错!好阿姐,这个人情,我是记在你的身上呢,还是记在姐夫身上?”阿姐听到“姐夫”两个字,两颊又染红云,右足一顿,伸手来打。

狐晏呵呵笑着,逃到了洞门口,说道:“阿姐,你这金丝肚兜,我定然好生保管!我这就找阿爹去,求他允我下山!”哼着小调出了碎烟洞。

阿爹对狐晏管束得十分严厉,不许他这个不许他那个,且时时怪他阿娘阿姐,对他太过宠溺。此次狐晏修得人形,求阿爹允他下蓬芜山,本是一个历练的绝好时机,阿爹自是欣然应允。狐晏欣喜若狂,兴奋得一晚上都没睡着。

次晨,别了阿爹阿娘和阿姐,狐晏兴冲冲地下了山。他施展出“乱云步”术法,脚下生烟,耳畔生风,只过了半盏茶的工夫,已然到了三百里之外,蓬芜山遥遥不见。

前方行人如织,车马粼粼,街市林立,色色嘈杂声充盈于耳。狐晏何曾见过这般热闹的街市,心中十分欢喜,拔腿往闹市走去。他忽而买两个糖人,忽而看一阵杂耍,忽而又听半段说书。只觉在在新奇,事事好玩,暗悔没有早日修成人形,早日下山。

逛了两三个时辰,肚子饿得咕咕直叫。狐晏转头看见街边有家“云客来”酒楼,摸摸肚皮,走了进去。

那店小二早已迎了上来,满面堆欢道:“客官里面请!一楼客满,小的上二楼给您找个雅座!您楼上请!”边说着边一路把狐晏带到了楼上,找了一张临窗的桌子,躬身殷情笑道:“客官英眉俊目,顾盼神飞,一看就是个风雅人物!倚窗而坐,观赏花景,再好不过!”

狐晏落座,果见街对面一户人家的小小院落里种满了蔷薇花,娇美绝伦,清风沐处,盈盈颤动。狐晏见这店小二口齿伶俐,借着别家的蔷薇花招揽客人,不禁莞尔。也不点吃的,问道:“店小二,你们这镇子上,可有什么好玩的地方?”那店小二正欲开口,忽听窗外街道上传来吵闹声,十分刺耳。

狐晏循声瞧去,只见“云客来”斜对角拐弯处,一对父女正在厉声争吵。那老爹五十五六岁,双目无神,面皮蜡黄,醉态淋漓,踉踉跄跄地抢夺着少女手中的钱袋,口中骂骂咧咧:“臭丫头!连……连你老子……都敢忤逆!跟你娘亲一路……一路货色!快把钱袋拿来……小心老子劈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