登基后第十三年秋天,我在永安殿中见了素和安。
时值初秋,天气微微转凉,我坐在殿中批阅公文,少有活动,坐得久了会手脚冰凉。然而北魏刚刚迁都,百废待兴,哪里都要用钱,现在就升起火盆太奢侈,就叫人紧闭殿门,想能暖一点是一点。
他进来的时候开了正门,外面风正大,呼一声刮进来,把我吹得一个激灵,连忙叫人关好门,才放下笔看他。
他站位离我略远,又拘谨地低着头,看不真切是什么面貌,身量倒是颇高,度量颇有赳赳男儿之气。
我已从其父处得知他嗜好南风,且只愿雌伏,如今见了人,微有疑虑,便起身走下去叫他抬头看我。
他相貌端正,鼻梁挺而嘴唇厚,额头略显汗意,大约是因陛见而有些战战兢兢,视线在我脸上徘徊一圈,又谨慎地垂了下去。
他这副模样惹我怜爱,我知他父兄新丧,也有意收留他,便温言抚慰几句,唤来内监带他去汀兰阁暂住。他走时一步三回头,我坐回书桌后看了两份表、议,心不在焉地想着晚上去哪里睡觉。
皇后在得知我决定立嫡长子做太子后便自缢身亡,我虽无意杀她,却不能不承她这份心思,于是在年初开庙祭祖,颁诏天下,只是自那以后对宫中女子提不起意趣,每晚按例留宿比早起点卯还难。
晚上我推了左昭仪的请见,跑到汀兰阁去找他,他迎我进门,神色间诸多喜悦,试探着来脱我衣袍。
我大半年清心寡欲,受不得撩拨,半推半就地随他上了床,床笫之间尽兴不已,待得那股尽头过去,看他横在床头眼含春水,不由得落荒而逃,在寝宫中辗转了大半夜,第二天上朝前令内监拿着宫内造作监的令牌前去找他,以作补偿。
当时我万万没想到他会打一个和我一般模样的金人给我,一时情绪激越,害他发了热,我心有愧疚,在他长嫂和我絮叨房事时也认真听了,他从房内拎着尿壶探出头,我看他窘状,居然没忍住大笑起来。
他可真可爱,如果不是那么畏惧我就更好了,我想我得和他谈谈,有关我不是吃人的皇帝?
我费了些口舌才把话从他嘴里撬出来,接着想办法安抚了他,等听人来报说他退了烧,又开始雕琢金人,怕他劳心劳神,赶忙把我那小子给他送了去。
第二日我带他一起去见江傅山,江傅山是个真聪明人,也不与我装傻,看在他有经世济民之才,又真心实意为我效死的份上,我可以容忍他一些诸如嘴上花花之类的小毛病,倒是把素和安吓得不行。回宫路上他抱着木闾头坐在马车前排,我拿着江傅山奏疏坐在后排,一边看一边在心里犯愁,心想他这样憨直,以后可怎么办?
然而他是个心大的,我关上房门摒退下人,打算同他解释江傅山的意图,怕他又像昨日那般紧张,想先调笑两句,就被他扒下衣袍带上床,说不出什么来了。
好吧,我抽身离开他时和自己说,就当多养了一个儿子,虽然……也勉强算情趣了。
我下决定还没到十二个时辰,我留给他的侍卫来报,说他用我银丝掐边的暖手炉和上等无烟竹炭在院子里烤斑鸠,我第一反应是想他还挺活泼,然后回过味想,上等无烟竹炭?
搬来洛阳后烧制竹炭很不方便,宫里存货还都是我从平城带来的,用一两少一两,平日我都不舍得用,我一时怒上心头,等冷静下来,他已经冲我啐了口血,我有些慌神,忙大步赶上前示意侍卫停手,他头一低晕了过去。
他该更怕我了,我在他身前站了片刻,遣人去唤御医,御医赶来看了看,说皮肉伤不碍事,我还没有处理完政务,让他留下来照看,转身回到永安殿。
半个时辰后女官请见我说,来告状的侍卫受左昭仪收买,有意引我发怒,左昭仪父兄均是名重一时之士,此时正当用人之季,我不能责备她,由此又想到我后宫诸妃,忧虑还有人针对素和安,便假借禁足来保护他,尽管他看上去并不领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