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墨歉疚的看着周元曦：“对不起。”
他今天已经说了好多句对不起，比起周元曦所受的苦痛,这一句对不起实在是太苍白了.
然而此时此刻,除了这一声对不起,沈墨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
他站在原地，望着周元曦,这个昔日的柔软的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长成了这样一个青年。
谁来赔他的一生呢？
周元曦的脑子里，那个脸色惨白的女人不断的蛊惑着他：“杀了沈墨，重新回去登基,做一个真正君临天下的帝王，那才是你应该有的生活。”
“不……”周元曦望着沈墨，他不敢看沈墨。
沈墨的面容是那样的清晰，那样的温柔。
同兄长的暴脾气和英雄盖世不一样,沈大哥是温和的，沉默的，他是他的兄长,是他的老师。有了沈墨，这漫长的帝王生涯，虽然无聊，但是也如同上学一般安稳和煦。
他觉得枯燥和烦闷，但是从来没有对处理政务和上朝感到过恶心。
他曾经说过,沈墨是他的长夜明灯。
“你走开,我怎么能伤害沈大哥……”
周元曦后退了几步,他撞翻了烛台，屋子里的蜡烛灭了一盏。
沈墨将烛台扶起来，看着周元曦青暗的面容，低声道：“二郎，为人主，不能为所欲为，更多的是辛苦和为难，你是，你兄长也是。”
“你看，他满脑子都是你的哥哥，你哥哥怎么样，他就要你怎么样，这些人无视你的幸福，剥夺了你快乐的权力，就因为你那恶心的……哥哥。”那个女人的面色越发的惨白起来。
“你滚开！”周元曦对着女人吼了一声，他感觉自己的脑子快碎了。
他张了张口，对沈墨烦躁的大喊道：“你为什么总是要提兄长，我不想听！”
沈墨沉默了。
周元曦捂住自己的唇，不甘心的瞪着沈墨：“你们为什么这么好，偏偏你们这么好，逼得我也要做好人。”
沈墨道：“你生来便是个心地良善的好人，谁也没有逼你。”
周元曦颓然的坐下来。
“沈大哥，你回去吧，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个叫罗西的小姑娘，是我的表妹，她是他的姑姑辈，不能做他的妃子。这件事情，我会私下告诉林越王，相信，有我这个主父在这里，有着林越的血统，他会很乐意把罗西留在这里的。”
沈墨没有说话，他望着周元曦，说不出话来，他发现周元曦的脸色已经平静了下来。
“二郎，我想不出怎么补偿你，你哥哥也不知道，如果你愿意的话，以后等到晏采长大趁人，他或许可以说服丞相，封你做秦王……”沈墨说。
周元曦眉眼平静的望着屋外的天空，他微微笑了一声：“你不用补偿我什么，我已经有了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东西，你走吧。”
沈墨退了出去。
周元曦点燃了那一支熄灭的蜡烛，将烛台放好，脑海中的女人变得暴躁而疯狂，鄙夷的看着他：“你真是个懦夫，只要杀了沈墨，盛嘉朝中再也没有人是你的敌手，你就可以做君临天下的皇帝了。”
周元曦道：“你知道君临天下是什么意思么？”
女人愣了一下。
周元曦坐在佛前的蒲团上，平静的说：“君临天下，是做要天下的君主，你连君主都不知道怎么做，怎么敢做天下的君主？”
他的手虔诚的抚摸着佛像的脚，温声道：“我小的时候挑食，总爱吃鱼，不吃菜，嬷嬷追着我后面喂我吃萝卜，到了十五岁的时候也是如此。嬷嬷说，萝卜是穷人的人参，我说，我兄长是皇帝，我有的是人参，不需要萝卜。”
他似乎是喟叹般的看了一眼女人，柔声道：“我生来虽然颠沛流离，但是好歹长大了，兄长重新做了皇帝，我便再没有吃过一日的苦。我受着天下百姓的供养，自然是要为这皇位卖命。又有什么值得委屈呢？”
他看了一眼怨毒的女人：“再说，我这一生的辛苦，早就有了报偿，同她相比，那些辛苦和为难，又算的了什么呢？”
“你想过你的母亲没有，她一个女人，为你付出了一切，你却连太后的尊荣都不能给她。你对她公平吗？作为女人，她没有享受丈夫独一无二的爱，没有太后的尊荣，也没有儿孙绕膝。她的一生又得到了什么呢？”女人看着周元曦，“你要做圣父，凭什么让一个女人来承受这一切！”
周元曦望了女人一眼，淡淡道：“她付出了什么？母亲一生所作所为，越州王太后，已经是我给她最好的晚年，皇太后只能是卫娘娘，至于儿孙绕膝，我想，她这辈子都不想再见到我。而丈夫的爱……我父皇是卫娘娘的丈夫，不是她的。到而今，我怎么敢拿天下人的未来，去满足她的私欲，充什么孝子？”
“姑娘，你从哪里来？”周元曦望着她，温声道，“你看起来一定有什么伤心的事。”
女人的脸色变了变，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不知道这世上还有周元曦这样的男人，她来的世界很开明，大家都追求个人的诉求。只要你不犯法，不被警察抓到，社会崇尚满足个人的欲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