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平安开着小电动三轮车一路来到隔壁村,两个村相隔不远,中间有条河,开着电动三轮车只需要十五分钟就可以到云奶奶家里。云平安看着面前简简单单的一个带院子的二层小楼房,目光复杂。
他在这里住了十八年,这里也是他的青春所在,后来啊,发生了那么多事,云奶奶就再也不想见到他和越容了。
“妈,”云平安提着两个大袋子敲了敲院子里的门,隔着铁门能看到院子里种的两棵大桂花树,现在桂花隐隐开放,隔着老远,就能闻到桂花扑鼻的清香。
隐隐约约,诱人的紧。
云奶奶坐在桂花树的秋千上,她看着屋檐下的八哥在叫:“平安来了,平安来了。”一声又一声,但云奶奶始终没有动弹。
“妈,这是给您买的衣服和一些蜂蜜,您每天早上起来冲一杯。”云平安也不在意,他把东西都拜访在铁门一角,听着八哥继续喊着“平安平安”,又笑了笑,“妈,莱莱长大了,您以后别说她了。”
“她会难受,我也会难受的。”
云奶奶起初没有动静,随后三五分钟过去,她陡然转过头,虽然已年迈,但挽着发,别着桃木簪子,穿着干净整齐的布裙,瞧上去依旧如往常那般,似个大富人家的小姐。
不,她也的确是。
想到小时候,穿着一袭长裙,温温柔柔拿着书对他们念叨的妈妈,云平安脸色一黯:“妈。”
“别叫我妈,”云想容扯着嘴角,礼仪已经刻进她的骨子里,她也做不来撒泼大骂的举动来,但越是这样,云平安越难受,“我原本就不是你妈。”
云想容面色凄惨:“是我错了,早知当初就不该心软,救了两个白眼狼,还害了我的乐喜,”说着说着,云想容忍不住拿出手帕,擦着眼角,“滚吧,说了多少次,滚,给我滚。”
依旧是那般语气平静,但云平安知道,云想容心中恨,恨不得和他们同归于尽。
云平安深吸一口气,默默转身离去。
电动三轮车的声音越走越远,最后再也听不到。
秋千动了动,云想容下了秋千,走到八哥面前:“乐喜好吗?”
八哥颠颠道:“阿母~阿母~”竟学着乐喜的声音叫唤着。
云想容咧开嘴,甜甜地诶了一声:“乖!”
云平安开着车,在离家百米远的地方停下,七月的天,有烦人的知了一直在叫,他陡然想起还是孩子的时候,也是这样,他和乐喜,和越容,三人拿着戴着草帽,拿着小兜,跑去树林里捉知了。
那时候云想容就会给他们煮绿豆粥,再后来,就再也不会有了。
兜兜转转这么多年,云想容还是住在那修葺过的院子里,而他的身边,也没了乐喜和越容。现在就剩两个孩子陪着。他也在想,是不是他们都错了,所以最后,都落了这般的结局。
云平安整理好心情,就听到不远处传来云莱的大喊声:“爸爸,爸爸,你看知了!知了!”云莱一早就听见三轮车的滴滴声,立马端着自己的一次性杯子,里面装着一只知了,颠颠地朝着云平安跑过来。云阳就跟在云莱身后,他腿短,跑不快,只好跑两下就休息一下,顺带喘两口气,喊:“莱莱,你等等我。”
云平安看着朝他奔来的云莱,耳边听着知了的叫声,脑子里突然就浮出这样的一副画面。
“平安,你看我抓的知了,是不是很大。”越容小时候就爱这些昆虫,她也不怕,还敢下水去捉泥鳅,遇到蛇跑得比谁都欢,乐颠颠就拿着瓶子想去捉蛇。
乐喜身子不好,这时候就看着他们,小时候平安没注意,现在回想起来,乐喜每次看越容的时候,眼里都是含笑的,还温柔说:“容容,给我看看。”
越容小心翼翼凑上前,把杯子打开:“看,乐喜,是不是很大,这个知了是我见过最大的知了了。”
乐喜总是说好,他一向这么好脾气。
而自己呢,则会撇撇嘴,皱眉:“也就那么一般般大,等会我抓个更大的给你瞅瞅,比你这个大两倍。”
“我不信,平安你就是个吹牛精!”
云平安急得满脸通红:“谁说的,等会我就去找个更大的。”
......
“爸爸,你看我的知了大不大?”云莱跑到云平安身边,扬着的脸和越容的脸重合,云平安恍惚的点了点头,“大,很大。”
“咯咯咯咯咯咯~”云莱得意的笑了笑,又有些疑惑,“爸爸,你的眼睛好红啊,”她想到什么,急道,“难道奶奶也骂你了,你别难过。”
云平安擦了擦眼睛:“我不难过,不难过。”
云莱皱眉,明明这么难过,哎,爸爸也是大人了,大人都是会骗人的。不过她体贴的没有说出来,她真是一个体贴的闺女。
“爸,奶奶今天骂你没?”云莱拍拍他的胳膊,“别生气,你就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当做没听见就不会这么难过了。”
“奶奶也是,”云莱摇摇头,很是不满,“奶奶的脾气太坏了,是我见过最坏的了。”
倒也不是会跟她发脾气,没有村里的其他会在地上撒泼的婶婶奶奶厉害,但是奶奶每次说的话,都让云莱很难受。最让她难受的是,奶奶说自己就不该生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