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淑尤的声音像是一阵清风直呼进长笙的心窝,周围杂乱的声音仿佛瞬间消失不见,他一把转过身子不可置信般的盯了魏淑尤好半晌,欣喜若狂道:“兄长?”
那人穿了一身明紫色长衫,外面是一件单薄的大氅,脖子一圈黝黑发亮的貂皮围脖,脸颊消瘦,胡茬分明,一双桃花眼灼灼的盯着他。
“你怎么来了?”长笙问他。
魏淑尤忽然伸手一把将他耳朵提了起来,骂道:“我不来等着看你去送死吗?小兔崽子,胆子越来越大了,居然敢背着我偷偷不回家,还敢做出这么大胆的事情来,嗯?”
长笙被他揪的面皮发烫,老大的人了,又干不过他,当下红着一张脸踹了魏淑尤一脚,却被他瞬间灵巧避开,当即松了手。
长笙揉着耳朵说道:“我又不是故意不回去的,实在是事出有因。”
魏淑尤眼睛一眯,双手环胸道:“说说,是跑回来见你的情郎还是为了今日之事?”
长笙道:“才见面就说这个,多煞风景,一会儿咱们找个安静的地方慢慢说。”
魏淑尤哼道:“你当我这是过家家呢那么闲的?”
长笙心里高兴,不跟他计较,嬉皮笑脸道:“你不是半个月之后才来吗?怎么这么快就过来啦?”
魏淑尤:“给你写信的时候我已经快到西汉了,特意不告诉你是准备看看你这小兔崽子到底瞒着我准备做些什么,果然,你还真是没让我失望!”
长笙道:“嗨,我跟你说,今天的事是个意外,我本来也没想着要对他们动手……不过今天出手的人可不是我!”
魏淑尤蹙眉道:“所以你当时不跟老黄回来果真是赶着去见你的情郎?”
长笙睨了他一眼,耳根一红,骂道:“什么情郎,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魏淑尤居高临下的望着他,说:“你最好给我解释清楚了是怎么回事,不然你小心我对你不客气。”
长笙哼道:“过来这一路累着了吧?要不先休息休息?哎对了,现在雁渡门的战事不紧张吗?你这么跑过来,陛下若是知道了怎么办?”
魏淑尤:“一帮流寇而已,我想怎么打便怎么打,我若是不让这战事停下,他便停不下来,至于陛下那边,他不会知道。”
长笙‘啧啧’两声,说:“陛下若是知道他被你用几万人的性命耍的团团转,怕是恨不得立马杀了你。”
魏淑尤耸了耸肩,说:“他若是知道了,我倒是佩服他了,可惜了........”
长笙问:“就你一个人过来了吗?魏青呢?”
魏淑尤:“他还在边关,最起码不能让那帮蛮子知道我离了战营兴风作浪了……哎,我这问你话呢,倒成了你问我话似的!说说吧,为什么不回王府。”
长笙一时间有些语塞,又不能真告诉魏淑尤他是为了李肃才留下的,否则可能话还没说完,就会被魏淑尤给揍了。
解释道:“我是想看看还有没有机会再多做些什么,兄长,如今西汉的局势乱成这样,听说那个新回来的八皇子想必是要跟赵玉锵争权的,哀帝好不容易死了,天水那边接连战乱,越州也出现了好几次大规模的奴隶起义,若是这趟浑水被搅的越来越大,西汉能撑到什么时候,还犹未可知呢。”
魏淑尤十分不满的骂道:“这事你不跟我商量一下便擅做决定,若是有个什么万一,你让我这孤寡老光棍一个人怎么办?!”
他气急了,连自己是个光棍这事都脱口而出,长笙听了这话十分感动,只说:“我如今已经快二十岁了,迟早有一日是要独自面对这些事的,若是总活在兄长的庇护之下,那么我永远都是一个长不大的孩子,万一哪一日你不在我身边,诸多事情我无法应付,岂不更让你觉着糟心。”
魏淑尤闭了嘴不说话,长笙说的对,这些年来,他一直将他当做是那个刚从邙山捡回来的孩子养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任何事情都得由他亲自打点好之后才让长笙去做,他忘了,当日那个跪在他面前哭着求他救他的孩子早已长成了大人,他肩上的那些责任总是要自己独自去完成的。
外面的嘈杂声渐渐停了下来,马蹄声穿过街道的时候徒留一片冰冷萧索之意,魏淑尤垂了眼睑,长笙见他不言语,以为他生气了,上去扯了扯他的袖子,说:“要不我们先出去,老躲在这里算怎么回事?”
两人正准备往出走,突然碰的一声响,门被人从外面一把推开,长笙吓了一跳,还以为是西汉的士兵进来搜屋,正拽着魏淑尤往后退去,却发现李肃寒着一张脸冷冷的看着他,长笙没来由心里一跳,下意识问道:“你怎么来了?”
李肃看了看魏淑尤,再看了看长笙,淡淡道:“知道武烈王光临我朝,特亲自赶过来迎接.......魏王爷,许久不见了。”
当时的气氛实际上是非常尴尬的:李肃跟魏淑尤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的客气了半天,说是客气,实际上不过是表面上的,话里的火星差点都烧到了长笙的身上,好几次长笙想插话发现根本插不进去,最后直到李肃说到正题上,俩人才都闭了嘴——
“那淑尤就叨扰红缨将军了。”魏淑尤笑得一脸灿烂。
“不敢,当日肃不也叨扰了王爷,请吧。”李肃不软不硬的回话。
长笙都忘了他是怎么跟着李肃回来梧桐苑的,三人坐在屋子里,地笼轰的周围一片暖和,此刻寂静极了,只有魏淑尤一个人没皮没脸的捣鼓这手边那盏十分精致的茶杯,时不时‘啧啧’两声,一副没怎么见过世面的样子。
长笙抬眼看了看李肃,他像是在思考着什么,一动不动,连呼吸似乎都静止了一般。
好半天,长笙实在是坐不住了,有些抓耳挠腮的动了动,李肃掀起眼皮子瞧了他一眼,长笙立马停止动作,朝他眨了眨眼,后者却十分不识趣的朝他哼了一下,长笙瞪着眼睛无声传递自己的内心活动:“你倒是说句话啊!”
李肃默默的看着他,那眼神仿佛在讲:“我有什么可说的?该说的难道不是你们二人?”
长笙:“不说话那你坐在这干什么?”
李肃眼睛一眯,无声道:“你怕不是忘了这是谁的地盘了?”
长笙冷笑:“谁稀罕!”
李肃挑眉:“你刚才做了什么别以为我不知道,一会儿我再跟你算账。”
长笙:“我没有,不是我。”
“哎,我说,这茶杯倒是不错,像是出自南疆茶楼人的手艺?”魏淑尤忽然开口打破沉寂,手心一转,那杯子像是玩儿似的在他指下转了好几个圈。
李肃抿了口茶,淡淡道:“王爷好眼力。”
魏淑尤说:“倒底还是红缨将军活的精细,这个月份,春茶早就陈了,没想到今日有幸还能品到宛南特供的春翠,配上这南疆的楼杯,真是让淑尤开了眼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