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人想得厉害的时候,也是淡淡的。
像饿了很多日的旅人闻到炊烟,但知道不是自家的。
——简媜
暖风扇的遥控器从床畔跌到木地板上的动静,瞬间惊坐起了奚朝。
捞起床头柜上不知何时被倒扣着的闹钟,清楚地披露着时间:七点五十五分。
天!
奚朝掀被下床,一只拖鞋缩在窗帘幔脚里,又耽误她半分钟。
开煤气总阀、热水器,电动牙刷塞进嘴里的功夫,她又折回厨房,把昨晚预约煮好的南瓜粥电饭煲插头拔掉。
来不及吃了,也来不及收拾自己的头面。
今天早上有审图会。
手机钥匙一手抓,八点十分阖上大门时,她能感受到对门郝阿婆家养在顶楼平台上的鸽子,一道振翅,扑出了笼子。
这样的老住宅区,多层格局,楼梯脚力上下,奚朝的高跟鞋得时刻谨记轻抬轻落,这里常居的都是些老人家,清静门户惯了,她曾经因为晚归上楼的动静大了点,被这栋楼几户老阿婆投诉到物业那里去。
今天早上,她顾不得了,一溜烟下楼时,高跟鞋能把水泥楼道踩塌的动静。
对门郝阿婆和老头子晨练完、买菜回来,一楼门洞口与她照面,奚朝来不及和二老寒暄,一门心思往停车位去。
郝阿婆拎着一袋新鲜鸡蛋,幽幽一句朝老头子,“破马张飞的,和个租户对门也是要人命。”
“你找人家小姑娘给你弄手机、收音机的时候,没嫌过人家是赁房子的。”老头子提点老伴也记记人家的好。
老太太没买账,倒横自己老头子一眼,多大的男人都吃漂亮女人这一套。
奚朝日常不听会邻居的这些眼色,车子从小区门禁出来,一路往公司赶,她在恒庭两年了,今朝头一回迟到了。
因为湘湘。
昨天夜里落了点雨,眼下还有些微薄雨点收梢,沾衣未必会湿,扑在车前挡风玻璃上,顷刻间,却密得遮住些视线,奚朝拨了雨刮器。
湘湘十六岁去的日本,八年了,头一回回国,她昨晚跟奚朝视频,问后者,猜我现在在哪里?
哪里?奚朝满以为她又去什么地方外宿了。
季湘湘一调视频镜头,房间陈设大体是在酒店里,来到洗手间里,干区洗手台收纳盘上玻璃杯倒扣的纸垫上有酒店logo:
望江楼酒店。
奚朝眉间微微短蹙。
季湘湘那头,朗声大笑起来,哈哈,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她打趣奚朝,我住进了你前男友的酒店。
奚朝静肃问她,你回国了?
季湘湘:“啊!陪老板来中国谈生意,随同助手加翻译,没办法,采洽会是锦川政府主办,承办酒店也不是我们参会外商说了算的。”
奚朝半听半不理会,只问好友,在国内停几天?
湘湘一扬下巴尖,唔……春节前回去吧!
回去,湘湘的口吻,已然把这故土当游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