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辽太子耶律浚要做傻事了,人生下来便是千般万种,有人聪明有人傻,有些时候聪明与傻的界限很模糊,有时候这个界限却又很清晰。
比如此时,在地上哀嚎却毫不反抗的耶律乙辛就是聪明人,甚至这痛苦的哀嚎都有他故意的成分。
又比如,这个十多岁的太子耶律浚,就是傻乎乎的代表,却还不自知,甚至自以为比其他人都聪明,甚至比他老爹耶律洪基都聪明,因为他觉得自己看透了老爹没有看透的事情。
门外的护卫,得了太子之命,就得干活,地上跪着的耶律齐明,乃是耶律乙辛的心腹之人,关系极近,就是耶律乙辛的侄子,他此时满身是血,吊着一条手臂,自然也听到了帐内太子殿下的命令。
耶律齐明面色大变,倒不是慌乱,而是急了,他开口喊道:“殿下,微臣何罪致死啊?”
帐内传来冷笑:“哼哼……何罪致死?若不是我皇宽仁,尔等这些丧权辱国之败将,偌大燕云,尽丧尔等之手,哪个不是死罪?”
那些要听命杀人的护卫,倒也没有当机立断说斩就斩,主要原因是面前围了许多人,一个个面色不善,甚至有人的手都握在了刀柄之上,这才使得他们稍微有些望而却步。
耶律齐明据理力争:“殿下,当初燕云之战,殿下也在燕京之中。燕云有失,再如何要怪罪,也怪不到我家枢密使身上,那十万大军乃是北院枢密使耶律仁先葬送的,殿下凭什么把这些罪责都怪罪到我等身上?”
帐内太子的话语顿了顿,并未立马答话,不过他还是说道:“燕云十几万大军,如今就剩得你们几个残兵败将,燕云之失,便是你们这些南院之兵作战不利,如何无罪?若是你们英勇善战,燕云又岂会失去?”
“殿下,话不是这么说的……”
“住口,此番本宫审的是耶律乙辛大同战败之罪责,莫要多扯,你敢为耶律乙辛这般卖国求生者求情,必是其同伙之人,便也同罪于此。来人,还不动手?”
耶律浚有些气急败坏了,倒也不是他非要杀耶律齐明,而是此时局面有些僵持不下,这般痛打,耶律乙辛竟然还不招供,那就得来点狠的吓唬一下耶律乙辛了,否则耶律乙辛都不知道马王爷长了几只眼,还真以为堂堂太子殿下不敢杀他。
怎么吓?先杀个人给耶律乙辛看看最合适不过,耶律齐明出来得正好,算是撞在了枪口之下。
太子再次下令,帐外的护卫也唯有在众人喷班办差,那时候你便与朕交好,后来你掌了宫中护卫太保印,便是几番护朕性命周全。滦河若不是有你,皇太叔大军围困,朕又岂能有命在?乙辛啊,是朕对不住你。”
这话,耶律洪基是说给耶律乙辛听的,想他死得安宁一点。但更是说给周边众人听的,自己的儿子做下这种事情,如之奈何?这屁股还得亲爹来擦,收拢人心的话,此时有多少就得赶紧说多少。
皇帝一定要是个好皇帝,仁爱宽厚,爱臣爱民,念旧念情……
耶律乙辛老泪纵横,眼神中感动悲戚,口中最后一语:“陛下,臣去了!”
然后耶律乙辛就闭了眼。
“救,快救,把所有郎中都叫来,快想办法救。”耶律洪基起身大喊,说了这么多话之后,他才开始喊人来救。显然刚才说的那些话更重要,必须得先说出来,得当着所有人的面,当着快要死了的耶律乙辛,先说出来。
众人七手八脚,抬着耶律乙辛就跑,该救命了。皇帝亲自扶着被抬起的耶律乙辛,也飞快奔跑,脸上无尽哀痛。
脸上一道血痕的太子耶律浚,还傻愣愣站在路边,看得皇帝过来了,连忙上前去见:“父皇……”
耶律洪基抬腿便是一脚,开口喝道:“来人,把太子关起来。”
皇帝亲卫,上前就擒,左右手臂一夹,架着太子就走。这太子兴许还不知道自己给老爹惹下了大麻烦,就算要杀耶律乙辛,当也不是这么杀的。
大战当前,发生这样的事情,不得片刻就会传遍全军,是非对错任人议论,而且此时耶律乙辛这把下场,是非对错都不重要了,皇家如此,教这些卖命的军汉如何作想?
明日还得攻城,这军心如何?
南枢密院一万多兵马,上午还在奋勇舍命,连南院枢密使都身上插满了箭回来的,下午便成了这般局势,头前攻城之战也还在打。还有四千残兵败将,这些人会怎么说这件事?
这已然不是大麻烦了,这是军心动荡了。
太子耶律浚,做了傻事,却还不自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