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渥一觉醒来时,窗外的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
她没有起床,翻了个身,四肢舒展着望着天花板发呆。
那里除了卧室灯再没有别的东西了。
她想起家里卧室的天花板,和光秃秃的这里可不一样,那是个充满童趣的天花板。
小时候迟渥怕黑,不敢睡觉。开着灯又总是睡不安稳。
有一天晚上,那人像以前一样给她讲完睡前故事,却没有离开,而是神秘地看着她。
她忍不住问的时候,他伸手把灯关掉了。
眼睛适应黑暗之后再睁开,她看见,天花板上有微弱的荧光,仔细一看,原来是贴了满天花板的夜光贴纸,图案是她喜欢的星球与飞船。
那莹莹的光影响不到睡眠,却又是睁眼就能切实看到的。从那之后,她确实睡眠好了很多。
来到这里时,她已经长大,不再需要睡前故事,也不再怕黑。即使刚开始时确实不适应了很久,但终究还是渐渐习惯了。
因此,迟渥知道了人的适应能力其实很强,至少,比她自己原以为的要强很多。
渐渐飘远的思绪被突然打开的房间门瞬间拉回。
屋里有人?
意识到这一点之后,迟渥的心立刻绷紧了,她不敢动,只是用眼角的余光去看被打开的房间门。
小偷挺大胆的,居然还开了她客厅的灯?
不过,也正因如此,迟渥才能借着灯光看清“小偷”身上的粉色围裙。
迟渥知道,左下角有一只粉红豹,那是超市促销的时候买的,还送了一副配套的粉色格子假袖套。
“小偷”轻轻走进来,看见她瞪得圆溜溜的眼睛之后,蹲在床边看着她。
“醒了?”他把手盖在她额头上试探温度,“还好没有发烧,现在有哪里难过吗?”
“肚子不大舒服,”迟渥下意识地回道,然后才问,“你怎么在这?”
夏宣舟皱着眉把手伸进被子里去摸她的肚子:“怎么不舒服?还想吐吗?”
“是有点空的难受,下午吐光了,还没有吃东西。”迟渥回答。
夏宣舟将手从被子里拿出来,又半蹲起身子,为她掖好被角:“粥马上就好。”
迟渥没有躺着和人说话的习惯,手肘撑着要坐起来。
夏宣舟压住她的肩膀,把她按下去:“等会儿粥好了再起来。”
迟渥想了一下,没有坚持,屋里一下子安静下来,迟渥觉得自己都能听见天然气燃烧的声音。
这样的安静没有持续太久,她听见夏宣舟有些低落的声音:“病历上写胃炎加感冒,以前就有过胃炎吗,还是第一次?”
病历本上的字,迟渥病人本人都看不懂,真难为他什么也不知道的情况下,竟然还看明白了。
“去年就有过一次肠胃炎,这次只是胃炎,已经比上次好很多了。”
“对不起。”
迟渥知道他在自责,安慰道:“不是啦,其实之前就有点受凉,不完全是因为昨天晚上,昨天晚上我不是很冷,真的,婆婆给的披肩还挺好用的。”
夏宣舟完全没有被安慰到,反而更加低落了:“你之前就不舒服,为什么一直都没有告诉我?”
“……”忘了这茬了。
“每年冬天都要感冒一次,我就是有些习惯了,也没想到说……”迟渥实在不知道该怎么说,赶紧转移话题,又问了一次他怎么会在这里。
夏宣舟听见她这么问,抬起头看她,脸上的表情说不清是无奈还是责怪,或者是别的什么,只是想到她还在生病,而且还是他促成的,终究还是软了态度。
伸出手指,轻轻地弹了一下她的额头:“还敢说,我联系不上你,打到你办公室才知道你今天吐了两次,请假去医院了。不舒服为什么不告诉我?”
迟渥有些理亏,但还是解释道:“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而且你今天不是有个重要会议吗?”
昨天晚上饭局结束之前,助理特意提醒他今天有个重大会议。
“不管我原本有什么事情,你有事的话,我肯定会先来你身边,”他突然严肃了表情,认真地说了这么一句,“下次不管什么事,都要告诉我。”
迟渥看着他认真的样子,有些感动。
她向来觉得,这世界上的人与人之间的联系是很微弱的,微小又脆弱。
两个人从相识到相知,再到相伴,是一种莫大的缘分。
但同时,这种相伴依旧是脆弱的。
因此,能有一个人这样认真地对她说,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第一时间来到你身边,不管这句话他能不能完全实现,她都感到动容。至少在这一刻,这样的认真,是真实存在的。
迟渥将手伸出被窝,拉住他的。明明她刚从被窝里拿出来,却还是他的手比较热的样子。
她握住那只总是很温暖的大手,道:“虽然你不喜欢听,但我必须要说,谢谢你。”
夏宣舟回握住她的手,举起到嘴边,印上一枚吻。
“知道我不喜欢还说,你是算准了我拿你没办法吗?”
迟渥用了点力气,把他的手扯到自己嘴边,轻轻咬了一口,笑得有些有恃无恐:“就是欺负你不好意思欺负病号。”
夏宣舟也笑了,他俯下身子,凑近她:“你是在提醒我,等你好了,就能欺负你了吗?”
这时候,房间里的光线十分微弱,但他们互相都能清晰地看见对方的神情。
迟渥看见的夏宣舟,明亮、狡黠,像个大男生,又十分成熟,有些挑逗,带着一点勾引地直直地看着她,好像想看进她的灵魂深处一样。
迟渥被这样的目光看得有些心悸,但她没有逃避,她也直直地回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