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哲天最后给周玉留下这么一句话回房间了,这也宣告了他的初三和往常一样,没有什么励志故事发生,他依旧潇洒地当他的差学生,中考对他来说,或许像平时的一场期末考试,或者像普通的一次月考。
周玉的心沉了下去,客厅的窗帘有半边没拉开,阴暗里她独自静坐,坐到了黄昏,甚至想等下一个黎明。
初三的日子过得很快,猝不及防间,全国爆发一场流感——猪流感,全市医院的传染科处于紧急状态,一有发热的病例先查验流感病毒。学校里要求有学生发热现象立即停课,并每天上报体温信息,江涵在课间跑操的时候感觉自己喉咙疼,下午上课时有气无力,身体发软,晚上回到家,早早写完作业,洗漱完上床睡觉。可躺在床上,喉咙开始发疼,整个人的状态越来越差,她喊奶奶给她递一杯水,奶奶进来看她迷迷糊糊的样子,一模她的额头当场差点没站稳。
“怎么这么烫?”王英吓坏了,她看看表,已经晚上11点了,急忙把江耀华拉过来,两个人手忙脚乱地给江振伟打了电话。
江涵在迷糊中断断续续地听到了爷爷的话。
“你已经睡了?”
“温度挺高的,家里没有退烧药了。”
“要不你来一趟吧,开车方便。”
“应该不是流感吧,得去医院看看才知道啊。”
后面的话江涵记不清了,她隐约觉得爸爸不会来的,可是后来在无力的绝望中她听到了熟悉的声音,闻到了熟悉的烟味,江振伟给她穿上了厚一点的外套,把她抱到车上,晚上的风很冷,刺骨的冷,像是可以透过身上穿的衣服,寒气直接浸入她的每一寸皮肤,坐到车上副驾驶座之后,她缩成一团,看窗外黑漆漆的一片,太晚了,路上一个人影都没有,车也少见,只有昏暗的路灯还闪着微弱的光,洒在黑夜里,快要与夜色融为一体。
她转头望向爸爸,他眉头紧锁,穿着单薄的夹克外套,看来走得匆忙,没来得及换一件厚衣服,整个人缩成一团,往前探着脑袋,打量着光线不好的路况。
车内的光线很虚,她看见他有点乱的头发一边蓬松地立起,一边油腻地贴在头皮上,看上去有些狼狈,她又仔细看了几眼他身上穿的衣服,仿佛是她上小学时他已经在穿的一件衣服,她想起他每次回爷爷家,说起的话题一直是工作方面的,这个年纪的男人,正是打拼的时候,可他看上去总是很疲惫的样子,只有看见她,才会抬头笑一笑,问一句学习顺不顺利,除此之外,也没什么别的说的,他像经常来家里做客的一个客人,她无数次怀疑他是否真的爱自己,自己又是否因爱而生。
“没事儿,找医生看看开点药吃了就好了,别紧张。”江振伟仿佛是感受到了江涵的紧张,先安慰她。
正值流感肆虐,新闻里一例一例地播报着死亡实例,换成任何人,在这关键时刻,都会脊背发凉,为自己捏一把汗。
江涵突然被一股暖意包围,觉得这个夜晚不再那么孤寂冷清,人在生病和无助的时候,最容易矫情,她一直觉得江振伟重新组建了家庭之后,会渐渐地把她遗忘,他的爱,要分给更多的人,况且他平时对她的话不多,偶尔说几句简单的问候,关心爱护也从不刻意地表现出来,可是她此刻觉得,他给她的爱,好像从来没有少过,她被妈妈放弃,但没有被爸爸放弃,得不到像正常孩子一样的爱无所谓,她已经知足了。
这是一个寻常的夜,她感受到了最寻常的亲情。
她有点记不清以后的事情,只记得后来打了几针,吃了点药,生活恢复了之前的样子,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那场流感只是在人们的生活中掀起了一个小小的躁动,很快像水汽一样蒸发消失,仿佛像往大海里扔进一颗石子激起了涟漪,即刻恢复了平静,不留一丝痕迹。
而江涵在这场小风波中,明白了亲情从来都不是微弱无力和缥缈的,很多时候父母的爱不挂在嘴上,而是埋在心里,在你看不见的时候一点一点地生根发芽,当你某一天突然抬起头来,发现它已经长成了能庇佑你的大树,枝繁叶茂,欣欣向荣,无论烈日炎炎还是狂风暴雨,都无法隔断它蓬勃的延伸在血脉里的生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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