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近初三,假期变得很短,八月初便收了学,一进入初三,学习节奏明显加快,刚学了一个月,梁心芽和江涵都觉得有些疲倦,九月渐渐过去,进入深秋,气温一天一天转凉,天越来越高、越来越远,空旷无边,色彩明艳、热情奔放的夏日逐渐褪去了颜色,露出清冷凋敝的底色。落叶归根,春泥护花,生命重新转入轮回,周而复始,生生不息。而在农田里,瓜果遍地、麦浪层层、稻谷金黄,尽是一片丰收的喜悦。秋收的这份美丽浑然天成,丰满殷实。张哲天和江涵的关系维持原状,两人的冷战跨越了一个假期和开学的两个月。
课间时间,江涵走出教室透气远眺,看见张哲天正从远处走来,意识有一瞬间的停滞,然后她的大脑飞速旋转,思维陷入泥泞不堪的沼泽,该怎么办才好?装作没看见?转身进教室?打招呼?随着眼眸里的人影越来越近,帅气的面容逐渐清晰,她觉得自己无比尴尬。
“江涵,这周六我生日,周六中午你和梁心芽一起来,嘉胜饭店。”
张哲天的话随着一阵风飘了过来,语气波澜不惊。
“好。”
江涵愣了一秒,秒回复。等她想把眼神定在张哲天身上,只看见他侧脸上挂着一个勾人的微笑,随其他人往厕所走了。
她站在原地,也露出一个放松的笑容。
不知道该如何打破这一僵局的江涵突然觉得之前的自己特别幼稚,置气和面子或许真有可能让她和张哲天从此形同陌路,年少的孤决未经风尘的洗涤,守着自以为坚不可撼的底线,但她不知道有时只需一句平常话,苦心构筑的世界和堡垒便可能分崩离析。
张哲天洒脱的背影在江涵突然明亮的眸子里被虚化,隐灭在楼道的尽头。
张哲天和她的冷战正式结束,两个人恢复了之前的关系,偶尔尴尬,互相斗嘴,但谁也没有再提那件事。他们都能体谅,也都能包容。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一旦有过裂痕,还真像被对折过的纸,再也不能平整如初。亲密的你来我往间,少不了淡漠的疏离,但在时光的长河里,又都随之流向一望无际的汪洋大海,被包容进生命最原始的广阔而苍远的起源。
一切都没什么的。
到了初三,苏炑终于迎来了自己发育的年纪,个子蹭蹭长起来,像雨后的春笋,一夜之间,冒出了头。他的声音开始变得低沉嘶哑,褪尽稚嫩的童音。小区里有户人家嫁女儿,几家去随礼吃饭坐在了一桌,纷纷感叹小苏炑终于长大了,苏炑不善于交际,也不习惯插进大人们说话的圈子,面色一如既往地平静,情绪依旧不分明,有着超乎年龄之上的沉稳,偶尔抬头冲你点头致意,像平静无波的海面上掀起了一层微澜,他端坐在一旁默默地喝水。
“这孩子啊,性格内向,从小话少,不像小芽啊,哲天的,一个个又乖,嘴又甜。”田艳无奈地向众人吐槽。
苏炑当众被亲妈嫌弃,脸上并无异常,仍一副翩翩少年温文儒雅的样子。
“孩子学习好足够了,你别要求那么多,苏炑比他们小整整两岁呢,还次次考全班前五,我要有这么一儿子,做梦都笑。”徐小丽给大家散着瓜子和糖果。
“你怕是只要有儿子,做梦就笑吧。”王英奶奶边剥花生边插话。
“王姨你还别说,我家那祖宗这几年还好点,不折腾了,小芽上初三了,她还让梁武专门带回来点牛奶和牛肉什么的,说孩子学习辛苦,要补一补,感觉她现在也看开了,人年纪大了,重男轻女这些老思想也放下了,就想亲近孩子。”徐小丽刚开口的时候还恨得牙痒痒,说到后面脸上的表情平静了些,这要是在早些年,可能又要把梁心芽奶奶的罪状从头到尾数落一遍。她是一典型小市民,爱听八卦,爱占小便宜,把全身心奉献给了家庭,吃不得一点亏,渐近中年,意识到等梁武出人头地、赚回金山银山指日无望之后,偶尔做着子女有一天成为人中龙凤、飞黄腾达的白日梦。
可是她没有生下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