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这一切都是基于无忧是男孩的情况下。
听了燕怜的话,陆媛将信将疑的蹙眉道,“哦,是个女孩儿?”
“是。”燕怜肯定答道。
皇后突然笑出声来,笑得连眼角都带了泪花,她轻轻用丝绢抹去,“既然没有良配,那本宫为你许一宗亲。”不待燕怜回答,陆媛又自顾说着,“东漓俞氏,如何?”
俞氏,东漓四族之一,与东漓帝国一同诞生,百年荣华,烈烈大族,确为良配。
此话一出,燕怜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惨白,身子摇摇欲坠,似乎风一吹就会倒下。
她一下子离开了坐榻,俯身跪拜,“无忧尚且年幼,恐怕要辜负皇后美意了。”
陆媛屈尊去扶她,才碰到她的指尖,那股冰凉的寒意就一直到达了她的心里,陆媛面上却是波澜无惊的开口,“俞氏的二公子,今年左右不过四岁,如今将你家无忧许配给他,待日后两人长大,自然就是良配一桩。”
燕怜的脸色看起来无比的惨淡而忧愁,“无忧不一定喜欢,强迫孩子什么的,即为人母自然是做不得。”
陆媛扶她的手一顿,又坐回自己的榻上,任由燕怜跪着,“成亲这种事情,自己的意思固然重要,但是长辈的话还是要听的。”她拿出了后宫之主的仪态,语气里容不得燕怜说不。
她顿了顿,又慢慢说道,“你看看,你一个人,带着无忧实在是辛苦,她父亲战死沙场,本宫这做长辈的,自然该多关心关心她。而且如若你走了,她一个人在这世上,没有好人家照看着,你又叫她如何?”
这话,不仅诛心,还会——诛命。
“太远了,我只愿无忧生在南安,就这样无忧无虑的走过一生罢了。”燕怜摇头,说着已不起任何作用的话。
“本宫不也是从东漓远嫁过来了,若是一般人许了这样一桩婚事,怕是早就拜谢了,莫不是妹妹想着皇上会有打算?”陆媛疾声厉色。
呵,这番话,如果自己解释无忧和皇上毫无关系,简直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了,皇后这是将她往死路上逼。
在没嫁给秦崇时,她确实和秦傅有关联,南安无人不知,也无怪流言四起了。可是,燕怜发誓,她嫁给秦崇后,和秦傅便再也没有纠葛。
如今,秦傅愿意照顾自己,她知道,私心会有。但是他却从来没有做过什么逾距的事。
是啊,秦崇已经不在了,她没了秦崇,在这世上,无依无靠。和郑氏一战,陆媛立了大功,如今这个女人,确实有本事将妨碍她的人从这世上一一抹去,纵使可能根本不会对她造成任何妨碍。但皇家向来是,错杀一百,不放一个。
想到这儿,燕怜突然笑了,她再次俯身,额头触到冰凉的地面,“谢皇后。”
当夜,燕怜回到本宅,看着在床榻上熟睡的无忧,轻轻的将手放在了孩提白皙一握的颈子上,她只要微微用力,就可以轻易折断。
最终,燕怜只是帮他理了被褥,然后叹息。
顺惠二十一年。
燕怜身染疾病,临走前,唤了无忧。
无忧在床榻旁看着自己病弱的母亲,没有哭,没有恐惧,他只是轻轻折腰,握住了燕怜冰冷的双手。
燕怜含笑而终的时候,明明疼得脸色苍白,却还是轻轻摸着无忧的头,“真可惜啊,看不到你成年的样子。”
秦崇,骁勇善战,南下阀寇,薨于顺惠十一年,世袭国公。
无忧对于自己的父亲,能有的印象不过是史书记载的渺渺几笔。而现今,他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又要离他远去了。
他沉默,然后慢慢俯下身子,恭敬叩首。
也许我是一个不祥之人,他这样想着。然后,看着燕怜的眼眸慢慢阖上。
他从始至终都不曾掉一滴泪,只是咬住了下唇,即使咬出血了,也不放。
哭有什么用呢?他那浅薄的幸福还是就这样无声的,死去了。
从此,这世上,他能信的,唯有手中长剑而已。</l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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