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她不是圣祖宜妃,只是盛京佐领郭络罗.三官保家的大格格——郭络罗.晨音。
出了居所竹青居,再过两道回廊,便是花园。此时新年刚过,积雪未消,满园萧索。
“格格当心些,你风寒刚好身子还虚,可别滑跤了。”秀珠小心翼翼的扶着晨音。
“嗯。”晨音的心思完全不在说话上,一双眼四下张望打量。前几天她重生醒来时正发着烧,一直被拘在房里养病,没机会出门。如今,总算能仔细看看曾令她午夜梦回无数次的家。
晨音摸了一下光秃秃的树干,没留神雪下掩着根尖利的枝丫,吃疼的‘嘶’了一声,下意识缩回手。
秀珠吓了一跳,“格格你还好吗,奴才看看。”
“我没事,不疼。”晨音不在意的笑笑,把手缩回袖笼里。
“哦,那格格千万不能再调皮了,这天冷得很,仔细别把手冻坏,长冻疮可难受了。”
晨音心头哭笑不得,她好歹也是活过七十余载,当祖母的人,此时竟被一个十二三岁的小丫鬟苦口婆心‘哄劝’着。
饶是这样,晨音还不得不配合的点点头,“我知道了。”没办法,谁让她重生后的年龄比秀珠还要小上几岁。前些天她醒来时,发现自己变成了八九岁的小豆丁,着实吓了一大跳。
接下来的路,秀珠半步都不肯离晨音身旁,就怕她心血来潮又搞小动作。
走了大概一炷香的功夫,便到了晨音额娘钮钴禄氏的正院门口。下人见到晨音,纷纷行礼,唤“大格格安”,这场景,暌违多年。晨音笑眯眯穿过院子,到了廊下。厚实的门帘便自内掀起,露出一张圆乎乎的脸,是钮钴禄氏身边的亲信,人称明姑姑的。
“这么冷的天大格格怎么来了?福晋不是让你多休息几天吗?”明姑姑忙把晨音拉进屋。
屋里有地龙,还烧着炭盆,与外面的冰天雪地相比,恍如三春。
暖炕上坐着一名妇人,三十来岁的年纪,风韵犹存,半支着脑袋翻看着什么,正是晨音的额娘钮钴禄氏。
听见动静,钮钴禄氏抬眼见走在明姑姑身边的晨音,忙下地来,拉过晨音的手,“你这病刚好,外面又冰天雪地的,谁让你出来了,瞧这手凉得,若是再病了可怎么好。”钮钴禄氏沉着脸,把目光转向秀珠。
秀珠欲哭无泪,脖子缩得跟鹌鹑似的。她不是没劝过格格晚几天再来请安,可是劝不住啊。
钮钴禄氏护女儿的情形,倒是和记忆中一模一样。晨音拉了拉钮钴禄氏的袖子,解释道,“额娘,不怪秀珠,是女儿想来给额娘请安的。当然,也想额娘腹中的小弟弟。”钮钴禄氏有孕在身,只不足三月,还未显怀。
钮钴禄氏揽着晨音上了暖炕,面带愧意,“是额娘不好,前些天你病着也不能时时去守着你。”
“风寒容易过人,额娘怀着小弟弟,少去竹青居是对的,沾染了病气可不好。”晨音醒来这几天,只见过钮钴禄氏一次,但正院派去竹青居送东西与传话的人却不少。
“嗤——你个小鬼精灵,我怎么觉得你病了一场后,懂事许多?要是放在以前,你保准闹腾着说我偏心眼,只顾忌弟弟。”钮钴禄氏爱怜的理了理晨音的齐眉刘海儿。
晨音虽然心头惦念额娘,可毕竟不是真的幼稚孩童,一时很难吃消此般宠溺,不露痕迹从钮钴禄氏怀里挣出来。
“我才没那么小气,对了,额娘方才在看什么?”晨音佯装感兴趣的样子,伸着脑袋去看,实则是不想让钮钴禄氏在她突然变‘懂事’这话题上停留。她难道要告诉钮钴禄氏,你女儿这是回炉重造呢。
“账本,前阵子不是替你玛法重新在花园北面修了处院子么,我怀着孕没留心管,全交给下面人去办了,眼看快要完工,好歹得把账捋清楚。”
钮钴禄氏叹了口气,神情恹恹。她素来不爱处理庶务,只是身为主母,在其位谋其事,不得不打起精神干。否则,后院那些妖精得翻天。
替玛法修新院子……
晨音心头一紧,盯着自己白嫩的小手怔神。她记得,这处新院子玛法没住上……
“嗳……晨音,怎么发起呆来了,可是不耐烦听额娘说账目?”钮钴禄氏轻轻拉了晨音一下。
晨音强撑着笑脸,“没有,我只是在想玛法的新院子是什么样的。”
说起这个,钮钴禄氏来了精神,“你玛法近年来喜欢南方建筑,小桥流水,水榭回廊。为此,你阿玛特地找了南方巧匠来,年前我去看过,已经修建得有了图纸上八分模样,着实精巧。再过十来天就要完工,你素来喜欢这些精巧玩意,到时候定得去瞧瞧。”
钮钴禄氏一片慈母心肠,晨音不想让她担心,若无其事的回道,“好啊。”
又与钮钴禄氏说了一会儿话,晨音借口累了想回去休息,带着秀珠一溜烟儿的回了竹青居。挥退屋内其他丫鬟,晨音急吼吼的问,“秀珠,如今是那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