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要溜出门,丫头翠屏当然是第一个知道的。好在秦付帮忙威胁她,如果告密就毁了她的差事,她才战战兢兢的帮周遂宁梳好头发,窝在秦付的小书房等他们回来。
他和秦付约好了要去国子监看公辩。
国子监的公辩,说白了就是一场公开辩论赛。国子监年轻人居多,又是来自全国各地的精英分子。年轻人情绪激进,斗志昂扬,但凡有个观点,总喜欢辩一辩,尤其是青年学子们学贯古今,舌绽莲花,双方你来我往的,煞是好看。久而久之,倒成了国子监一项有名的公开活动。
今日国子监休沐,京城附近的学子们有些回去了,有些还待在国子监,外地的学子们一时回不去,都聚集在弘毅堂前,观看今次的公辩。
弘毅堂说是讲堂,其实并不是在室内,而是一个四面柱子的大亭子,平日里这是国子监上农事课的地方,不上课的时候就经常就变作公辩的场地。
秦俨穿着一身国子监生员服,轻轻松松就混进去了。周遂宁个子矮,一看就不像生员,就扮了个书童。好在国子监素日虽然不让学生带书童,休沐日还是有好多大户人家派下人过来收拾屋子,国子监索性就规定书童能进去,丫头却是一概不让的。
秦桑这张脸,长相十分立体,扮个小书童,倒比小姐装扮更好些,有些雌雄莫辨的中性美。她跟着秦付,一路上倒没人怀疑,轻轻松松就让她进去了。
秦付带着周遂宁,挤进了一群人中,找了个偏僻的位置坐下。公辩已经开始了半个时辰,眼下是左边一个学子侃侃而谈。
周遂宁眼睛好,一眼就看见了台上右手边坐的是陆澈。
今日这场公辩,辩题还挺复杂。是说华夏国旁边有个小国碎叶,之前一直依附华夏国生存,后来突厥强大了,他就背叛了华夏国,转而投向突厥。不料风水轮流转,突厥内斗,势力越来越弱,碎叶又想要转投华夏的怀抱。上个月碎叶国军向圣上奉表投诚。圣上龙心大悦,令将投诚表抄写几十份,昭告全国。
国子监一下子哗然。有人说,像碎叶国这种两面三刀背信弃义之徒,不应该接受投诚表,有些却觉得,我泱泱华夏,万方来贺,要有胸襟和气度接受这样的小国。
一个国子监生徒站在台上侃侃而谈。
周遂宁仔细听了半响,大约是在说,碎叶国每年进贡的贡品,不过是玉器、香料、琥珀、玻璃等物品,于百姓并无益处。但是华夏输出的盐、茶叶、铁器,却是他们的必需品;况且如果与这样无信义的小国交好,只怕边境其他国家有样学样,不利于国家周边和平环境。他在台上叽叽咂咂,终于讲完了,轮到下一个人继续辩论。
陆澈一站起来,全场却突然陷入一阵静默。周遂宁好奇的伸长了脖子。
陆澈环顾全场,淡然道:“从周兄所言固然甚是,然则所谓相机行事,因地制宜,其中亦有二三事,不得不慎思之。其一,大沥四年以来,国运险衅,夙遭灾祸,大沥五年,洪水泱泱,去岁蝗灾,饿殍遍野,幸得陛下仁慈,救万民于水火,此诚休养生息之际,不宜妄动干戈。二则,碎叶国力疲弱,朝不保夕。前有突厥,狼子野心,后有夷狄,虎视眈眈,此诚其危急存亡之秋,而又与华夏唇齿相依,一旦碎叶覆灭,则唇亡齿亦寒也。况碎叶国平原广阔,沃野千里,有香料宝石,更有骏马万匹,宜开通商市,以盐铁易之。三则,大沥四年以前,华夏与碎叶亦已俯首称臣数十载,然则其亦两面三刀,背信弃义,此为我华夏教化之过也,宜选派良师,使碎叶子民沐浴清化,亦能全陛下仁善之德。”
他说话慢条斯理,却抑扬顿挫,话音一落,就掌声遍起,连混进来的秦付都激动的猛拍巴掌。
这场公辩却因为陆澈的胜利而告终,之前侃侃而谈的从周兄甩了袖子,黑着脸离开了。
辩论结束后,弘毅堂聚集的人群三三两两的散了。周遂宁还在盘算着,怎么样才能跟他搭上话。秦付却拉着她,催她快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