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苏城外,一个偏僻的竹林里,一间小屋。
“你回去吧,我不会教的!”
一名白衣男子站在竹扉前,一袭白衣,衬的身后的竹屋娇翠欲滴,绿的刺眼。
竹屋的前边,是一辆马车,一圈随从打扮的人,上前来搭话的便是其中的一个。
“祈先生,您数次拒绝我家公子,总该有个缘由吧?不然我回去也不好交待。”
“无可奉告!”祈先生冷哼一声。
“先生,您就再三考虑一下吧,我们柳府里酬劳也高,公子性格也好相与,老爷也不大管事,这白来的银子您这是何苦呢?”
听到这话,祈先生面色更冷。
他竟还敢提柳家?!
试问这九州大陆有谁不知柳家虽身为王族,却一代不如一代,就连底下的奴才也开始嚣张凌人了,更别说柳家的几位公子小姐,柳家当权者柳子晔更是荒淫无度,不问世事,半分没有亲王的风度,整日里沉醉于酒池肉林中。
这样的人家,就是死祈慕之也不会去的,更别说给他家的小公子做老师了。
祈慕之冷笑道:“既然话已说完了,不知可否请几位滚回去了?”
那个传话的脸色顿时变得很难看,心下狠狠的啐了一口,心道:“真是给脸不要脸!”
他脸色极难看的道:“既然祈先生如此固执,那在下就不便多扰了。”
他转身就走,恨不得早些离开这里。
他从走到马车前,还未等禀报,只见眼前已经多了一双浑白如雪的靴子。
“少,少爷?!”他讶然,没想到少爷会下马车,赶忙作揖。
少年点头,示意他先下去,自己一双清澈的眸子看向祈慕之。
不知为何,祈慕之与他对视的瞬间心头忽然一动,第一个反应竟是,他有一双多清澈的眼睛啊!
马车前的少年一袭白衫,似雪中芙蓉般清澈,面色苍白如雪,一双清澈如水的眸子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间璀璨若星,面容姣姣如月,明眸皓齿,一颦一笑,竟似画中仙,又带了点羞涩腼腆。
本来祈慕之在看到这个少年时已经惊讶了一下,但下一秒他更惊讶了。
柳白月没有直接走过来,而是跪了下去,膝行,走一步,一叩首。
“公子,不可——”他的手下直接愣住了,反应过去吓得连忙上去要拉他起来。
柳白月摇摇头,轻声道:“退下!”
声音温和,却斩钉截铁,让人不敢不从。
祈慕之看着他,他飞扬的白衣沾上了尘土,这个少年,一步一叩首,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炷香的时间,也许是一个时辰,但回想起来却如同一个世纪般漫长。柳白月到了祈慕之的面前。
场面寂寂无声,柳白月抬头,一跪一立,他们对望着,柳白月的目光依旧清澈,他试图从祈慕之深如古潭的眼睛中找出那么一丝动容,可是什么都没有。
柳白月首先打破了沉默,他的手下来了他的身边,手里一根布满倒刺的荆条。
祈慕之眸子闪过一丝讶然。
柳白月接过荆条,双手捧着举过头顶,低眉顺眼,道:“请祈先生荣登柳府,不知白月的诚意能否令祈先生满意?”
祈慕之保持沉默,没接,也没动。
他发现,这个少年,似乎跟他想象中颐指气使的柳家子弟略有不同。他是真心,还是假意?
柳白月继续道:“只求先生答应白月的请求,白月定会万事皆听从您的吩咐。若是,白月做的不合祈先生满意,任凭责罚!”
“你让我怎么相信你?”祈慕之终于开口说话了,一开口,便是一句质问。
柳白月眸中有一闪而过的希翼,语气也拘谨了许多,斟字酌句道:“那么先生可自行离去,白月绝不会再上门打扰。”
“哼。”一声冷笑。
祈慕之忽然一手扬起,朝他脸上掴去。
感受到掌风的袭来,柳白月睫毛一颤,闭上了眼睛,也不躲。
但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来,只是手上一轻,荆条已经被祈慕之握在手里。
缓缓睁开眼睛,他见如此,面色一喜,似笑了一下,小心翼翼的问:“您答应了?”
祈慕之面无表情的看着荆棘条,抚摸着倒刺,冷声道:“姑且先信你一回。”
“那,请祈先生随白月去清河柳府居住。”柳白月眸中闪烁着笑意,清澈的一眼可见。
祈慕之有些不明白,自己的承诺会让他这么高兴?
姑苏和清河是临县,本来一日就可完成的路程,柳白月怕祈慕之路上不舒服,硬是拖延成了两天,才走了半日不到便命人去找客栈,自己则到祈慕之的马车上端茶倒水,亲自服侍。恭顺的连下人都看不下去了。
先前传话的那个背地里也跟柳白月悄悄说过:”公子,你是柳府的七公子,他不过一个平民百姓,您对他那么殷勤干什么?您若是委屈了自己,回府我们怎么跟夫人交代啊!”
柳白月一笑,道:“你就说,一路都很顺利,祈先生答应做府上西宾了即可。”
“你这是何苦呢?明明您都跪他了,受了这么大的委屈,怎么能不告诉夫人老爷呢?”
“不准乱说哦!”柳白月警告他,疏离的一笑,“他是府上西宾嘛,我跪他,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吗。”
“不行,我还是看不得您受委屈!您是堂堂柳府的七公子啊!我回去一定要告诉夫人!”
柳白月停下了手中的动作,静谧了半晌,然后缓缓道:“你看我何尝委屈了?”
“是人一般都会委屈,难道公子你真没感觉?”
“大概吧。也可能是他吧。”他微微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