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景烟扫了眼之后就没有再管了,那是她出差之前喝的,之后就一直在外地没有回家。打电话叫家政之后,她就进了里头的一间房间,用指纹将特质的门锁打开。
进去里面,满满都是一股子空气清新剂的味道,同时还有一些霉霉的气味。
这儿的墙壁跟客厅布置的一样,都铺满了精致漂亮的淡黄色壁纸,地上则是进口的羊毛毯子。这里没有床也没有梳妆台,靠窗的侧面有一整座的红花梨定制柜子,柜子的前面是一张贵妃椅和茶几。
柜子很宽大很高,差不多要与天花板平行。隔板把柜子分成等分的空格,没有做柜门,上面的每一格,几乎都摆放这一个透明的玻璃瓶。
瓶子里面则放有各种各样的东西。
有领带,领结,钢笔,素描本,甚至还有一碗被制作成标本的咖喱鱼蛋……
每一样东西的里面,都放有一张字迹漂亮的纸条,比如标本鱼旦那个瓶子里就写着。
“凌晨三点的维多利亚港。”
这是差不多四年前发生的事。
当时胡景烟有一个约会对象,一次看了午夜场电影之后,她随口说了一句想吃香港的鱼旦,那个人便连夜开飞机带着她过去,瓶子里的标本,就是那个时候剩下来的。
胡景烟拿下整个木柜中间的那个玻璃瓶,往里头塞进聂初给她的名片。杵在那儿想了想,从茶几里拿过一张剪裁适宜的纸片,执笔写下一句话。
“夏末黄昏的我和你。”
写好后,她就把纸条与名片一起塞进了玻璃瓶中,郑重的将它放在中间位置之后,再仔细看了看,胡景烟这才拿起茶几上那本《羊脂球》①塞进包包,走了。
她到朱嫣家的时候,刚好过了饭点,胡景烟拿着一些时令水果敲响她家的门。
应门者是一位眉目慈善的中年女人,戴着一副有些古板的黑框眼镜,见到是来人是胡景烟,她未语先笑。
“我还以为你今天不来了。”朱嫣给她开门,顺手拿了一双拖鞋给她换。
朱嫣:“你以前从来不会迟到,这回怎么晚了两个小时?”
胡景烟:“没,就是回家拿书去了。”
她扬了扬手上拿着的《羊脂球》,轻车熟路的趿拉着拖鞋进屋,把水果放在茶几上,舒爽的冷气刹那就将她的闷热赶走了。
“朱老师。”胡景烟坐下毯子,一点也不怯生的自己给自己倒水喝。
“那本羊脂球我看完了,很好看,读后感也发你邮箱了。”
朱嫣笑笑,没接这个话头,把胡景烟买来的葡萄洗干净后放在桌上。
“看起来你最近挺不错,没有再收到你的微信说睡不着,是发生了什么事?”
胡景烟但笑不语。朱嫣认识她那么些年,没见过她现在这边略带娇羞的笑靥。
“恋爱了?”朱嫣颇为肯定的说,眼镜上下的认真打量她,不由得好奇能把胡景烟这种情场浪花拍在岸上的男人,会是怎么样的?
“这次是真的打算稳定下来了吗?”朱嫣透过薄薄的镜片凝视着胡景烟,却见她飞快的眨巴了一下眼睛,之前眸仁里的浓浓眷色消失殆尽。
胡景烟是南大建筑系的学生,当年第一个发现她有问题的人,不是她,是她班上的心理辅导老师,后来才引荐到了她这儿。
认真算下来,她们也认识了有八年时间了。
刚开始时,胡景烟失眠和自残的情况非常严重,还曾有一次因为摄入过量的催吐药物而导致休克。后来她与另外一个同事强制要求胡景烟接受心理咨询,她的情况才好了许多,直到今天。
朱嫣扪心自问,她接触过这么多患者,唯有胡景烟的情况最特别。
她从医这么些年,不敢说治愈率是百分之一百,可也没有见过像是胡景烟这样的。
她像是什么都不在乎,似乎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开心的时候就游戏人生,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根本无所谓别人怎么称呼她,就算是有人当着她的面叫她狐狸精,她也只会是淡淡:哦,然后转头就抛诸脑后,她到底是在乎还是不在乎,没有人知道。
她就是这么奇怪的一个人,很难从她的嘴里听到实话,因为不知道她说的哪一句是真哪一句是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