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儿想什么呢?”皇后温润的声音打破了沉默,她浅浅笑着,目光却透出几分严厉,对着昭华公主道,“还不快向皇祖母献礼。”
昭华愣住了,眼眶隐隐泛了红。她想起方才母后的□□,知道母后真的不会站在自己这边了。
只是因为昭璧嫁给了江夏王,太妃又偏爱她,就要彻底变了吗?
这次是夺了她的尊荣,那下次又会是什么?难怪太后皇祖母说,昭璧离宫十年,母后虽看起来与自己亲近,心底还是偏疼她。果然关键时刻就看出来了,为江夏王指婚,母后不为自己争取,尽顺着父皇的意思,如今又帮昭璧在大庭广众之下驳自己的面子。
若是太后皇祖母在,这些事情怎么可能发生!宫中一向拜高踩低,若是自己再嫁的不如她,怕是过不多时,所有人眼里都只剩她了!
这绝对不行!昭华的目光扫过江夏王,执念不由更深。母后不同意又如何?那么懦弱的性子,本也不该指望母后能做什么!对,只要太妃应了便有希望了。眼下小小的让步与之相比,又算什么呢?
而且……,昭华的目光落到侍女恭捧的锦盒之上,嘴角浅勾起冷笑,心头是一丝恶意的快感:她倒要看看,昭璧如何凭着本手抄的经书,压过自己精心准备的礼物!
心念电转之间,昭华已调整好情绪。她起身行至殿前,亲手从宫人手中接过锦盒递给一侧的宫女,道:“昭华备了一份《莲语》的‘特本’献于皇祖母。”
听过孤本,见过原本,可能称“特本”的倒是少有,众人一下就被勾起了好奇心。宫女打开锦盒后竟也微怔,然后极为小心地从盒中捧出一叠金色经卷,远远瞧着卷身略泛朦胧金光。
在座之人见过奇珍异宝的自然不少,以往是见过金箔制成的经书,可似乎没有这般温和朦胧的光圈。一时众人猜测议论起来,大殿之上人语纷纷。林羽乔坐席紧邻主座,比多数人看的真切些。那卷身异常柔软,似乎布锻一般,可看分量并不轻。
“淳华真是费心了。”太妃小心翻看着,称赞道。
“只要皇祖母喜欢,淳佳这一个多月日夜在内务府监工虽然辛苦,可也是值得的。”
昭华因自己的礼物引起的这番小高潮而洋洋自得。她见皇祖母赏玩的时间比其他礼物的都要长些,更加笃定此举合了太妃的心思,只等太妃夸上几句,她便要开口让太妃承诺满足自己一个小愿望。至于小愿望到底是什么,当下的场合显然不能说,留待以后再提更会降低人的戒备心,只当她是一时起意罢了。
从前对太后,这招可是百试百灵。
她心中一阵喜悦,忍不住深深望了江夏王一眼。
莫廷轩撞上一道炙热的目光,愣了一下。他很快明白了什么,不由得用余光留意了一下身边的人。
“真是巧夺天工,当真不知内务府还有这种技艺。”太妃却没再夸下去,转而调侃道,“近来还听说内务府办事有所疏漏,如今看来心力是都费在本宫这里了,说起来倒是本宫的过错了。”
太妃说话间仍不停翻弄着经书,很是感兴趣的样子。
那佛经以金线布为材料,经文是微篆上去的,皇上看得十分清楚,表情凝滞了几分。金线布是将黄金以特殊技术处理加强韧性后融化抽丝再推排为布,工艺要求极其高,是早年太后一时兴起着工匠研究出的工艺。而微篆术也极其费料费时费工,用在金线布上那难度更是不必多讲。
说起来,这寿礼比起刘贵妃的,也不遑多让。
皇后有些后知后觉地察觉到皇上脸色变化,心中不由咯噔一下。她知道昭华的心思,所以先前昭璧大婚和回门当日,她都安排了人留意昭华的动向
。之后倒也没什么异常的举动。年轻女子心思善变,皇后只当她已绝了念想,方才却听说昭华在太妃那边十分殷勤。她顿觉不妙,赶忙寻了昭华去□□一顿,却不料,昭华竟还留了一手。
明晃晃地佛经还有太妃那爱不释手的样子……皇上此刻看到的只怕不是昭华的孝心。因为太后的宠爱,昭华在宫中有特权皇上是知道的,可特权如此之大,恐怕就超出了皇上心中划定的范围了,再加上方才的那点暗涌,又牵扯到了太后这根皇上心中的旧刺……
昭华这等执拗的性子,正是太后乐见的吧?
真是好狠的手段。皇后暗暗咬牙,昭华因为此事对自己已很是不满,可她是自己的亲骨肉,岂能不管?
皇后明白眼下任何解释都是多余的,也没有时间犹豫,上乘之策是不让在座众人有时间多联想。她忙笑着道:“母妃这是哪的话,是昭华这孩子太不懂事了。”
昭华顿时杏眼圆瞪,正要开口辩驳两句,就被皇上略有些低沉的声音堵了回去:“好好听你母后的。”
太妃似对一切浑然不觉,她小心翼翼地亲自将佛经奉回锦盒交由身后的张嬷嬷后才缓缓开口道:“也是孩子的一片孝心嘛!”
皇后按下心中的不安,笑吟吟地道:“接下来轮到衫儿了,母妃最疼爱衫儿的,臣妾都想看看衫儿到底什么礼物呢!”
有昭华公主引发的暗涌在前,昭璧公主亲手缝制的披风反而有种返璞归真之感。当晚,太妃就穿着那披风出席了中庭宴,在夜明珠荧光之下,斗篷上的图案泛起流转的微光,垂颈衔花的仙鹤竟似活过来一般,与宴众人不由又是一番夸赞。皇女和未成年皇子因参加了中午家宴,晚宴便不再参加,因此,身在霄云宫等候江夏王的林羽乔并不知道自己又出了一番风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