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50
王城
久久未曾有主人回来居住的护国将军府门口,佝偻的老翁一下一下,慢条斯理地扫着道路上枯黄的树叶。
鲜有人至的门庭虽略显空寂,但依旧是被人擦拭得不染尘埃,门口的石狮端坐,圆溜溜的眼睛直直瞪着前方,似是翘首等着它们的主人回归。
老翁扫地的节奏保持得很平稳,佝偻的身体还能看出几分矫健。
世人都道曾经骁勇善战的左锋将军黎棠之与其三万黎家军战死在十多年前与东祈一役——嘉定谷中。传闻嘉定谷当年尸横遍野,血雨下了三天三夜,把整个谷底染成了血河。
后来就连黎将军的遗孀和遗孤也下落不明,生死未知,有传言是被东祈斩草除根。
可也有另一个版本的传言,道是当今圣上容不得功高盖主的黎家,借东祈之势除去黎家。
老翁拿扫帚的手紧握着,这些传言有多少真假只有当事人知道。他要做的只是把将军管理好,和门口的两座石狮一起等着主子回家。
他始终相信,将军会回来!
嗒嗒嗒嗒
一阵马蹄声临近,老翁缓缓转过身,一辆低调至极的马车驶来,见到马车上挂着独属帝王标志时,他眼神未起波澜,仿佛这样的事已经是再平常不过。
皇帝若是容不得将军,又怎会完好保存将军府,又怎会月月纡尊降贵的来府上给黎家列祖列宗上香?
“老奴恭迎……”
话未说完,马车绸缎帘子被掀开了一角,从里面伸出一只苍劲有力,修长玉润的手,“徐老不必多礼,开门!”
祠堂里
前脚刚落地,北宣皇帝便被堂中那跪得笔直背影惊得愣住,随后他像是被打了鸡血,步子迈得极大上前,“棠之!”
黎佑眼角的泪花尚在,十年未归,便有十年未曾侍奉列祖列宗,仓惶回来,风尘仆仆,连身上那丝血迹都尚未来得及干涸。
太过沉浸在悲伤之中,以至于门口的动静他也没注意到。
“吾皇万岁……”
“爱卿快快请起!”北宣帝扶住他,欣慰的打量着这个为了他赴战沙场数十载,如今却面目全非的大将。
北宣帝即位之始至今,能稳稳当当坐着龙椅,其中一份功劳便有黎棠之。
少年玩伴,中年战友,这样的情谊哪怕十年未见也丝毫不减。
多年的书信来往依旧未将要说的话说尽,可真正面对本人又不知从何说起,北宣帝张了张嘴,最终只道:“棠之,你老了!”
黎佑摇头叹息,老泪纵横,“皇上,如今拂月教潜藏在丰县尚未连根拔起,老臣万不该回,可老臣内子竟是还活着……”
“……当日在若非内子搭救,老臣恐是不能活着见到皇上。请皇上了却老臣这把私心,东祈进攻边境的日子怕是快了,老臣回来便是恳请皇上允老臣带兵灭了东祈,壮我山河。”
还有救回他自以为去世十年的妻!
*
“黎棠之,董婠,要想让你们这对伉俪互相残杀还真是不容易啊!”面具男封住忘尘的奇经八脉,掐着她的喉咙将人挡在身前,以防黎佑那快如闪电的剑招呼啸而来。
因戴着面具的原因,他的声音很沉闷,像是被憋在瓦罐里发出的声音一般,让人听起来毛骨悚然,“当年本座处心积虑火烧黎宅,救下董婠,费尽心思才将她的记忆洗净,却不想短短几月就被你们唤醒了她的记忆,啧啧,真是功亏一篑。”
喜悦、激动、愤怒……种种情绪此刻缴得黎佑天翻地覆,心液沸腾直蹿脑门,他布满红丝的双眼盯着忘尘那张刚被撒去人皮面具的脸,那是他午夜梦回永远挥之不去的脸——他的妻!
身后的火焰还在熊熊烧着,也一同将黎佑的心火燎拨起来,“放!开!她!”一字一句,黎佑说得十分咬牙切齿。
“呵呵!”面具男嘲讽的笑过,丢给他一个“你当我傻”的眼神便转身带着人跑了。
等黎佑追去时,脚下一硌,是个瓷瓶,上面裹着张字条:解药,救易宝玲!
字迹很潦草,想必是慌忙之中写下的,黎佑往前奔了几步,耳边又传来面具男清晰的声音:“黎将军,咱们战场上见!”
*
黎修湛瞪着郭知先,一副“风太大,你说什么我听不见”的表情,【都怪他多事,让那两个破烂玩意儿死在那里不好么?非要救回来,没事找事。】
郭知先好不容易将这王八蛋堵住,现在哪有让他逃脱的道理,“贤侄,你看我说的事……”
“没门!”黎修湛想也不想的拒绝。
郭知先:“嘿,小崽子,给脸不要脸了是吧,不就一条小小的街么,让你去当土霸王还不肯,以你的能力还收拾不了那些地头鼠?好歹你才是这个县最大的赖皮蛇,总不能让一群耗子给压扁了不是。”
黎修湛:“…………”
我他娘怎么就赖皮蛇了?
“噗嗤”在一旁托腮看两人交流的易宝玲实在没有忍住笑了起来。
惹来黎修湛不善的目光:你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