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3章(1 / 2)

不要以为戴图只是个大夫就不懂政治了,他是时时都记得,曹盼才是他的正主子,曹恒哪怕是小主子,也必须排在曹盼的后面,否则他也当不了这么多年的曹盼心腹。

曹恒无可反驳,转向曹盼欲言又止,能从曹盼那里问出真话来才怪。

“以后,再让孤看到母皇咳血,孤饶不了你的徒弟。”曹恒毫不客气地当着戴图跟曹盼的面撂话威胁,曹盼不知是想到了什么,露出了一抹笑容。

曹恒一眼看了过去,曹盼正色道:“我笑我的,你忙你的。”

“陛下喝药。”戴图端着药来,完全没忘正事,曹盼冲他招手,配合地把药端起一饮而尽。

要说喝药,曹盼最近挺配合的,还有曹恒在,那就更配合了,戴图立在一旁,曹恒问道:“你这是何故?”

“臣是要看看药效。”这事是能告诉曹恒的,戴图便老老实实地答了。

曹盼道:“你们忙你们的,朕有些乏了,睡会儿。”

“母皇睡吧。”曹恒连想都不想地应下了,燕舞从屋里出来,手里拿了件毯子给曹盼盖上。

虽说屋里烧了火炭,还是有些冷,要小心着了凉。

曹恒这会儿看完了两份折子,拿了红笔在一旁的白纸写下了自己的想法,等曹盼醒了再给她看就好。

很快曹盼均匀的呼吸传来,戴图吐了一口气,慢慢地靠近,与曹盼探脉,曹恒听到动静看了过去,戴图与曹恒作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戴图与曹盼摸了将近半刻钟的脉,半响才出声道:“殿下与臣出去说说话?”

“好!”曹恒是正有此意,放下了手里的笔,与戴图轻手轻脚走到了一旁的内室。

“殿下,陛下的身子,想要恢复是不可能的。”戴图十分肯定地告诉曹恒,曹恒看着戴图问道:“还有多久。”

戴图微微一怔,看向曹恒道:“若是熬,臣用药能让陛下再熬个三五年。”

这个答案曹恒是不满意的,熬,怎么的熬?

“孤适才听着母皇咳血咳了近半刻钟。”曹恒将自己刚刚看到的情况问了戴图,戴图道:“殿下是知道的,陛下的病是心病,因何而起,当年殿下曾亲眼见过,臣这么多年苦思冥想,还是无能为力。”

有些事,戴图知道得比曹恒都要多,曹盼背负的,比旁人看在眼里的更多。

曹恒幽幽地道:“你说的熬着,就是让母皇每日承受这样的咳,熬个三五年?”

戴图听到曹恒的问题,面露悲色,最终吐道:“是。”

魂慑色沮,曹恒如何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答案,刚刚只听着曹盼咳了半刻的血,曹恒的心都要跳出来了,戴图告诉她,如果让曹盼熬着,曹盼熬便要日日受着这样的苦,彻骨的痛意,生生折磨着曹恒。

“没有其他的办法吗?”曹恒第一次充满希冀地看向戴图,戴图道:“臣一直都在想办法。殿下其实很清楚,陛下的身体,既是心病,臣能治病,却治不了心。”

“而且若是早些年还好说,如今陛下是病入膏肓,药石罔效。”戴图难道会不想救曹盼吗?他,一直都想,但他无能为力。

曹恒怔怔地看着他,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满脑子都只有最后戴图说的一番话,“陛下最放不下的人就是殿下,殿下大婚,子嗣繁衍,陛下是不喜欢缠绵病榻的,眼下陛下撑着,是因为陛下觉得殿下还需要殿下。所以,能让陛下改主意的人只有殿下。”

戴图的意思,曹恒明白,曹盼是不喜欢自己再这样的熬下去的,可是曹恒若跟曹盼提出这个要求,曹盼一定会答应,而且毫不犹豫。

看着床上安睡的曹盼,曹恒才发现,曹盼的脸色苍白得可怕,隐隐可见里面的血管……

“母皇。”曹盼不舒服,睡得也不久,很快醒来了,曹恒一直看着曹盼,曹盼一睁眼,曹恒立刻回过了神,唤了一声,曹盼坐了起来,“怎么,奏折都看完了?”

一眼扫了面前那案几,结果发现一堆的奏折,曹恒根本没动。

“阿恒,你是打算今晚不睡?”曹盼一看奏折完全不像动过的,挑眉地问了一句,曹恒回过了神道:“我就看,就看。”

说看是立刻回过了心神,专心地看起奏折来,曹盼哼哼了一声,静姝端着热乎乎的汤来,曹盼看了一眼,“怎么吃了睡,睡醒了还得吃?”

静姝是不会说话的,只拿眼看了曹盼,将东西与曹盼递了过去,曹盼嘟囔归嘟囔,还是端起了那碗汤,慢慢地喝了起来。

空气中散发着一股糖味,曹恒闻着动了动鼻头,曹盼恶趣味地道:“阿恒,这是糖梨水,要喝吗?”

这个时节哪里梨,都是戴图费尽了心思早给曹盼备下的,专给曹盼供着的。

“母皇自己喝。”曹恒也不是不懂的事人,曹盼喝的东西难得,虽然喜欢吃糖的是她,也没有抢亲娘口粮的。

曹盼皱着眉头,“太甜。”

喜欢吃糖的是曹恒,曹盼却并不喜欢,不仅不喜欢,还有几分不喜。

曹恒一本正经地朝着曹盼叮嘱道:“母皇不要闹脾气。”

……曹盼看着曹恒那张严肃脸,幽幽地地吐道:“当你的孩子,以后一定很可怜。”

“诸公以为,孩儿当你的孩子就够可怜的了。”曹恒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曹盼留。

想想曹盼是怎么给曹恒定的条条框框,再想想曹盼是怎么费尽心思想要曹恒哭一场,笑一回,强人所难的,究竟是谁更可怜?

曹恒瞥了曹盼一眼,不过是是曹盼死不承认罢了。

“要是再有下辈子,你要不要当我女儿?”曹盼是皮笑肉不笑地问了一句,曹恒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地回答道:“要。”

怎么会不要呢,在旁人看来,曹盼是有些折腾,当她的女儿才知道有多幸福。真有下辈子,曹恒还是想当曹盼的女儿。

“总算,朕这个母亲当得还行,你都还想再当朕的孩子。”曹盼以为,曹恒这一个要字,是对她最大的肯定。

“可是母皇,人有下辈子吗?”曹恒今年不过才十八岁,这样沉重的问题,她从未想过,如今却问了曹盼。

曹盼勺了一口汤,吞了下去才道:“我从不想有下辈子。你也别想,人这一辈子,把握这辈子就好,活够了一辈子,有没有下辈子又如何。”

这,就是曹盼尽情去爱,尽心去恨的原因。她从不奢望再有下辈子,只想把握今朝。

遇到了喜欢的人,倾心相许,哪怕再短暂的欢愉,亦无悔。要这万里江山,天下安乐,也拼着自己的能力,拿下万里江山,抚着无数万民,尽她之力,做她想做的。

曹恒想了想,“也是,所以母皇,当初是真想给自己一把火的。”

当初,便是指那些人在催促曹盼建帝陵时,曹盼随口说的一句话。曹恒从前并不认为曹盼是在开玩笑,如今更觉得。

“我答应了你父亲的。”曹盼冲着曹恒挤眉弄眼地说。

“活着的时候,我们相守太短,既没有奢望过下一辈子,这辈子,长眠于土,我们相伴相守,永不分离。”

曹盼笑着,“这样极好!”

论阔达,曹盼是曹恒见过的第一人,于死亡之无惧,不讳,养得曹恒也与她一般。

“好。”曹恒应了一声。曹盼倒是有些懊恼,“你昨日才大婚,说这些事做甚。快把奏折看完,回去。”

“明日,我上朝。”曹恒想了想吐了一句。

曹盼瞪大了眼睛,“不成,那不是让人觉得你跟阿珉感情不好?”

曹恒是没想那么多,目光看向曹盼,证明她并不是随口一说,她是真那么想。

头疼啊!这对人情事故这么不懂的,曹盼只能苦口婆心地劝道:“你不懂,至少也要听我的。除非你想以后有麻烦。”

以后有麻烦呐,那还是算了吧。曹恒果断改口,“那我来帮母皇看奏折。”

都退了一步了,曹盼也知道曹恒是真不放心,“好!齐司深给我留几日”

颇是无奈,曹盼除了答应也没有其他的办法。提到齐司深,曹恒同样答应了。

直到红灯高挂,曹恒是被曹盼一催再催,催得没办法了才起身回的东宫,走出门的时候曹恒还在想,曹盼其实是故意把她打发远远的吧。

太子册立,而迁东宫,这是定制的,曹恒无视之,直接定论了曹盼想要把她打发出去。

呆了一天,脸上再无半点哭痕,曹恒昂着头走,心中的痛与悲,除了能在曹盼的面前流露分毫,旁的人,不能看。

只是让曹恒想不到的是,回到东宫前,夏侯珉守在门口,远远见着曹恒高兴地似是要跳了起来,曹恒敛去心神,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夏侯珉高兴地道:“殿下回来了。”

曹恒轻轻地应了一声,夏侯珉高兴地上前拉过曹恒的手,曹恒并没有退回去,由着他握住,夏侯珉很是高兴地冲着曹恒道:“胡本带我看了一天的洛阳宫,从前觉得洛阳宫很大,细细看完了更觉得是。怎么逛都看不到尽头。”

“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看。”曹恒其实对洛阳也算不得太熟,从小到大,除非必要,她向来是不喜欢四处乱逛的。

夏侯眠听着曹恒的话点了点头,突然道:“殿下哭过了吗?”

被夏侯珉那么一问,曹恒一顿,伸手摸过脸,“很明显?”

“不是,只是我对殿下比较熟悉,这才看出来了。”夏侯珉的声音敛去了欢快,紧紧地握住曹恒的手,“殿下,为什么哭?”

一句为什么,曹恒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沉吟了半响道:“阿珉,有些事我不能告诉你,我会直接告诉你不能说,但我不会骗你。”

这是曹恒的承诺,夏侯珉动了动唇道:“好,殿下说了不能说的,我不会再问殿下。”

虽然他很想知道是什么事能让曹恒落泪,然而那是曹恒不愿说的,也不曾想要骗他的事,他便不问。

被曹盼点名留下的齐司深,事隔多年后,见到曹盼亮出了剑,眼睛直发亮,曹盼露出一抹笑容,“看看这么多年,你的剑有没有长进?”

齐司深毫不犹豫地拔出了剑,曹盼冲着他点头,“让我试试你的剑。”

这么多年,齐司深还从来没有资格让曹盼拔剑呢,如今曹盼亮出剑来,是真真要跟他过招了,如何不叫他兴奋。

曹盼,是一个出色的帝王,同样也是一个出色的剑客。

“当!”齐司深的剑与曹盼刺了过来,快如闪电,曹盼看着似是动都没动,却以剑将齐司深的剑给拦住了,齐司深看着眼睛更是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光芒。

剑一侧,要避开曹盼的剑朝着曹盼刺过去,没想到曹盼将他的剑直接拍了回去,明明轻飘飘的一剑,却将齐司深拍得往后不断地倒退,齐司深感觉到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再一次出剑朝着曹盼刺去,剑如团团花簇,四面八方似是要将曹盼紧紧地包围住,截杀在内,曹盼笑笑,像是没有看到他的剑锋,剑直往齐司深刺去,立刻将齐司深那剑花尽破。

“你曾说自己的剑是用来杀人的,即然是杀人的手段,花样子不需要,你的剑再快,依然没有伤不到人,你看,一击即破,你的剑,未成。”曹盼一边虐着人,一边指点齐司深。

齐司深睁大眼睛地看着曹盼的剑在他一个晃神之际,已经指在他的额头,再进一寸,即要他的命。

“再来。”用实力碾压了齐司深,曹盼再次收回了剑,让齐司深再接再厉。

齐司深一点被打击的模样都没有,再次举剑朝着曹盼刺了过去,这一次,比起第一回来,花架子少了,仿着曹盼的剑招与曹盼刺了过去,曹盼露出了一抹笑容。再次毫不留情地将他打倒。

“我的剑,你想学,怎么学?想要成为真正的剑客,必是要悟出你自己的剑,否则你就是个笑话。一开始可以仿,如今你再仿,仿来何用?”

人已经被曹盼打倒在地,齐司深抬头看着曹盼,“叔父曾经这样教过你?”

“并没有。”曹盼很肯定地告诉齐司深。“他就给我耍了一回剑,余下的是我自己学的。你信不信,你叔父哪怕还活着,如今也不是我的对手。”

这份自信自得,齐司深看着不知为何亦勾起了一抹笑容,点头十分肯定地道:“我信。叔父曾经生了心魔,一个斩不掉自己心魔的剑客,莫说不是陛下的对手,连我都不是。”

曹盼看着齐司深道:“那你觉得自己,将来会生心魔吗?”

询问的一句,齐司深看向了曹盼,肯定地答道:“不会。”

“哈哈哈,不错。够自信。从前你会不会我不知道,但是从现在开始,你一定不会。”曹盼笑着朝着齐司深这般地说,齐司深也难得露出了一抹笑容。

“仗剑走天下,那曾是我年少时的愿望,我一直以为,自己会成为一个剑客,一人一酒一剑走江湖。逍遥自在,最是肆意不过了。”虐完了人,曹盼随意地跟齐司深坐在了地上,“十五年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齐司深抬头看了满天的星斗,“仗剑走天下,我想成为如同陛下一般的剑客。”

年少时,齐家的人提起曹盼时是咬牙切齿的,齐司深听在耳朵里更多的是曹盼的剑法是当世数一数二,哪怕他们齐家的人世代练剑,就连他们认为最有剑魂的齐沧若,依然不是曹盼的对手。

也正因为如此,齐家的人,以势力奈何不得已经贵为一国之君的曹盼,比剑法同样也不是曹盼的对手,齐沧若的账,他们想算,也不能算。

“你知道我想成为的是什么样的剑客?”曹盼听着齐司深的话,反问了一句。

齐司深听得一顿,剑客,不都是那样?

曹盼瞧着齐司深道:“自春秋战国起,侠客成形,昔日天下分崩,他们凭自己的一身本事游走于各国,为世人所敬所崇。秦灭六国,一统天下,至于汉,汉武帝时曾大肆斩杀游侠,至于此,天下侠士皆自保不出,如你齐家这样的侠客世家,越来越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