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0章(1 / 2)

“朕此生,从一开始就从未想过要靠旁人。”曹盼轻声地道来,“在朕看来,人活一世,将自己的命运交托到旁人的手里,指望着自己的父兄疼爱你,为你撑起一片天地,无异于自己舍弃了掌握自己命运的机会,连你自己都舍弃了自己选择自己走什么的路的机会,你又怎么要求旁人在将来的某一天,不会舍弃你。”

“朕清楚,在男人们看来,朕这个女帝,开女科,用女官,何等的大逆不道,搅乱阴阳。你们不认同朕,既想将朕拉下皇位,废女科,除女官。好让这天下都由你们男人把持。可女人凭什么生来就要作为你们的附属品活着?女人为什么就非得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一辈子做了那么多,最后依然连一个名字都不能有?”

“女人做的事情少吗?你们对女人的要求又少了吗?面对同样一件事,被许多女人看中的男人,世人要称赞一句多情风、流,女人被太多的男人喜欢,只落得一个红颜祸水。有一些明明不是女人的错,最后终究还是落在了女人的身上,一辈子,女人都要因为男人的错,抬不起头,不能独立地活着?”

“对,朕是想要扶持女子,朕就是想要女人能像男人一样,顶天立地。朕此生最大的骄傲,不是成为大魏女帝,不是结束这乱世,而是朕开了女科的先河,朕为天下女子,乃至之后千秋万代的女子点起了一丝火种。”

“女人,只要你们愿意自立自强,只要你们想要把握自己的命运,只要你们还有一颗为自己,为身边的女人争一口气的心,你们一同努力,这个世道,将会让你们与男人们真正并肩。谁也不能再欺你们,辱你们!”

所有的女人听着,一腔热血尽被染起,所有的女人都朝着曹盼跪下了,“谢陛下,谢陛下。”

一声一声的高喊,无不显露了她们对曹盼的感激。

“不必谢朕。朕只能开一个头,将来,女人的命运会怎么样,不在朕,也不在区区一个女帝,女相,女官,而是万千的女子,只有你们同心协力,只有你们都愿意去掌握自己的命运了,才会真正的无人敢玩弄你们,轻视你们,将你们踩在脚下。”

“陛下教诲,臣等铭记。”凤鸠为首,再一次高声地回应曹盼。

曹盼道:“刀山火海,想闯的,要闯的,都只管去闯。大魏一朝,凡是姓曹的人当这个皇帝,谁若压制女官,废除女科,你们就杀了他。”

一片哗然,谁能想到,曹盼会在这样的情况下,丢出凶残至此的一句话,怔怔地看曹盼,想要确定曹盼是不是说错了。

“史官在此,朕说的每一句话,史官都将如实记载。朕还要立下另一条规矩。自朕而始,大魏凡在任皇帝,均不许看史官所记当朝之事。后世帝王,亦不可改史官一字一句。”

还真是生怕框不住继位之君的模样,曹盼回头问了曹恒,“阿恒以为,如何?”

今日已经得了封为太女诏书的曹恒,妥妥下一任的女帝,曹盼问她对这件事的态度,曹恒起身与曹盼作一揖,“为君需得谨言慎行,怕史官记下不好的一面,看了想改,当自始而慎行。既行之,畏记否?”

曹盼道:“对,做了的事,为何要怕旁人记录于史,叫后人所知。”

“朕扪心自问,此生无愧于天,无愧于地,更无愧于自己。而你,你们,朕希望将来一生走完后,都能问问你们自己,你们也与朕一般,做到问心无愧了?”曹盼冲着曹恒再次说了这一句,曹恒再作一揖,“儿铭记。”

曹盼道:“刀山火海,荆棘成林,都不必畏。坦荡无愧,如孟子所言,得道多助,失道寡。为帝王者,同样也是做人,你做好了人,就能做好一个帝王。”

“诺。”今日曹盼说的一字一句,曹恒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永远的。

曹盼朝着曹恒道:“与诸卿敬酒,谢过他们对你的教导,没有他们,没有大魏的今日,更没有你的今日。”

敬酒这事,一回生,两回熟了,曹恒一个一个的敬下去,曹盼更是在边上细数各人为大魏做过的点点滴滴,听在众臣的耳朵里,喝着曹恒敬的酒,终与曹盼跪下道:“陛下泽被万民,臣等与陛下相比,差之千里,不敢居功。”

“积小成大。你们看朕,看到的是大魏的江山,朕看你们,看的是许许多多的你们。没有你们点点滴滴,积少成多的付出,绝无大魏安定。此生能为君臣,卿之幸,亦是朕之幸也。朕也要谢你们。”为帝王者,再无人如曹盼一般,念臣之功,记在心上,待人宽厚,视臣之善,而不记小恶,更行大善。

君臣相得,共谱一曲佳话。他国使臣,算是大开了眼界,也意识到,大魏君臣之和睦,非比寻常。

曹盼当众颁下立曹恒为太女的诏书,第二日礼部即递上了册封大典举行的章程。

荀辑盼了许多年终于盼到今天了,反正,曹恒也是按冠礼行的笄礼,太女的册封大典,全照太子的册封大典举行就可以了。

这样有先例在前的事,曹盼翻看了一眼,同意了。荀辑立刻又递上了份折子,太女的婚事。

得,这都是与曹恒的身份息息相关的事。早在多年前曹恒就出了一道女帝之夫的题目,当时就得出了一个定论,女帝不应有夫。

依此而论,女帝不应有夫,太女,将来的女帝也不应该有夫,没毛病,就是这样的对吧。

那么,太女的夫婿,不,不以称之为夫婿。可是不称夫婿那要称什么?

荀辑从来没有觉得礼部尚书有那么难做过,但是,面对下面那么多人虎视眈眈的眼神,荀辑硬着头皮提出了问题,对上曹盼要笑不笑的神情,荀辑低下了头,真是一点都不想提这个话题的。

“太子娶的人称什么?”曹盼是难得的大发慈悲,竟然没有说让荀辑想出个名份来。

“太子妃。”这种有了先例的称呼,荀辑是一答就上来了。

“女帝不应有夫,太女也是,所以不能称太女夫,太女妃,也不合适,那就称为太女正卿吧。其他的,都论侧卿,如何?”一句如何,问的不仅仅是荀辑,还有曹恒。

荀辑一听这种要命的问题不需要他给答案,都由曹盼说出来,定好名分,高兴地忙不迭地点头,“好极,好极,好极。”

“儿觉得甚佳。”曹盼的提议在曹恒看来很好,只是后面的侧卿……

“陛下,太女侧卿?”有人弱弱地问了一句,算是把曹恒没有说出口的话说了出来。

“太女侧卿有什么问题?”曹盼满是促狭地询问。

把话问出来的人啊,对于曹盼这样一问,睁大了眼睛,“太女还要立侧卿?”

曹盼听着这话笑了,“你的意思,太子三妻四妾,除了一个太子正妃,侧妃好几个,更有其他名分的都行,轮到了太女,就该只有一个正卿?”

“陛下,臣就是觉得,觉得有些不太妥当。”那人被曹盼那么一问,急忙地解释。

曹盼道:“朕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的,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也可三夫四侍。这么多年,你们也没少往朕的身边送人,难道那不是证明了你们从心里还是觉得朕可以多要几个男人?既然朕可以,太女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名分定下,都是为了你们好。”

用自己为榜样,还一副为人着想的模样,真是堵得人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一个个都拿眼睛看向前头那几位政事堂诸公们。曹恒动了动,曹盼立刻地道:“阿恒,你最好什么话都别说。”

哪怕想说什么的曹恒,被曹盼提醒了一句,那也是什么话都不敢再说了,果断咽了回去。

曹盼昂起头问了下头那用眼神交流的人们,“怎么,有话就直说,别一个个背后说话的,朕不乐意听。”

那么一副要吵架就跟我当面吵的架势,借他们十个胆他们也不敢再说话了。

吐了一口气,最终还是杨修出列了,“陛下,荀尚书的意思是,太女册封在即,这正卿和侧卿的人选,是不是也应该选一选。”

直接跳过这个问题,把人们的目光引到了别处。难道他们不是应该更关注曹恒这个太女正卿的人选?

“此事,你们问阿恒。”曹盼非常光棍的又把事情丢给了曹恒。这原本就是曹恒的事,曹恒要选谁,选几个人,都是曹恒的决定。

齐刷刷的目光都落在了曹恒的身上,曹恒……亲娘刚刚不是不让她说话,一个转脸,又把话头往她身上引,非让她做主了?

“儿想要想一想。”曹恒神情淡定地吐了一句,不意外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到曹恒的身上。

“你想要想多久?”曹盼是无所谓曹恒想的,顺着问了一句。

“册封大典之前。”曹恒估量了时间,这样地回答曹盼,曹盼点了点头,“好。那这件事就等你们的太女殿下好好地想一想,在太女的册封大典之前,给你们一句准话,诸卿,都等得了吧?”

笑语嫣然地询问,但是,就曹盼提出来的正卿侧卿之说,哪个敢催着曹盼今天把事情定下?

不敢,那就都闭嘴,等着曹恒到了册封那一日之前,把事情都说清楚,讲明白了。

曹盼弯了弯嘴角,眼睛掠过一旁的夏侯氏,如今朝上的夏侯氏族人,有几个是知道夏侯珉心意的?

夏侯珉呐,那是曹恒看中的第一人选,差不多,曹恒也该收网了。

说实话曹盼是很好奇曹恒会怎么把夏侯珉收下的,或许,等曹恒与夏侯珉成亲了,问问夏侯珉?

不正经的女帝陛下知道,这些事想从曹恒的嘴里问出来是不可能的。想要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并不是只能问曹恒,有别的选择,曹盼当然会选择另一种办法。

曹恒不知亲娘暗搓搓的要听她八卦,这会儿正思量着有些话该怎么跟夏侯珉说。

她还没来得及去寻夏侯珉,反倒是出门就叫人给堵了。

堵她的都是与她年纪相仿的郎君,个个长得都相貌出众,曹恒一眼掠过,心下轻轻一叹,她是以貌取人的人?

是不是,她自己长得就是万里挑一的,想要与之相配,同样出众的样貌也是正常。

这些人的来意曹恒都清楚,面对他们一拥而来,曹恒退了几步,齐司深与胡平都挡在她的面前,胡平客气地道:“诸们郎君还请让开,殿下另有要事去办。”

齐司深就凶残得多了,“让开,否则休怪我剑下无情。”

凶残成这样,一个个都拿眼看了齐司深几回,齐司深一张脸没有多余的表情,见他们看向他,果断地抽出了剑,得,一个个都连忙避开了。

曹恒见他们让出了一条道,立刻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齐司深跟上,走离了人群才收回了剑,冲着曹恒提醒一句地道:“又一次。”

嘴角抽抽,曹恒怼了一句,“一共才几回。”

齐司深不为所动地道:“无论几回,说好的,有一次算一次,回去结账。”

“你当初不是说,没钱可以不吃不住?”曹恒对于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剑客变成了现在这个处处都跟她要钱的样子,极是不适应,立刻出言问了一句。

“赚不到钱,除了不吃不住还能如何?”齐司深没有半分不好意思地回答曹恒。

换而言之,曹恒送上来让他赚的钱,不赚而让自己吃苦,他有那么傻?

“你齐家穷成这样?”曹恒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是自己打开了齐司深想赚钱的念头。打开也就打开了,他要是能自己想办法去赚钱,曹恒绝无二话,这人却一天到晚想从她手里赚钱,这一点就让曹恒想要揍人了。

齐司深极是光棍地回答,“不知。”

相交多年,齐司深哪怕就嘣出这么两个字而已,曹恒都明白了齐司深话里的意思,这一位是自己偷偷跑出来的,哪怕他是齐家这一辈里最出色的剑客,一心只会练剑的人,怎么可能会知道齐家究竟有多少家底,又怎么会知道,他手里究竟有钱没钱。

曹恒真想挠头,齐司深,用曹盼的话来说,那就是一朵奇葩,只会练剑什么都不管的主儿。

这么说,她也算是让齐司深沾了烟火了,想到这里,曹恒亦不知该为自己幸还是觉得不幸。

“殿下,夏侯郎君在那儿。”曹恒与齐司深说话这一会儿,人已经走出了宫外,赤心见到了远处的夏侯珉,与曹恒提了一句醒。

也是,今天早朝的内容,各家都反应过来迅速往曹恒的面前送人,只盼曹恒能看上哪一个,定为太女正卿,夏侯珉,又怎么会听不到消息。

这几年来,曹恒并没有与夏侯珉有过多的接触,她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夏侯珉也一样,各自都忙得不可开交。而曹恒也想看一看,夏侯珉,究竟适不适合成为她身边的人。

总算这么多年,夏侯珉没有跟任何的女郎有过不该有的牵扯,夏侯家不是没有想过要打消夏侯珉的念头,想过,却架不住夏侯珉的死心眼,哪怕曹恒名分未定,或许最后选择的也不会是他,他却一直守着,等着,绝不看旁的女郎一眼。

曹恒看到已经日渐成熟的夏侯珉,与三人挥了挥手,“你们且退下。”

退了去,她要跟夏侯珉好好地说说话。

“诺。”曹恒有令,一个个自无不应的。

曹恒缓缓地走了过去,夏侯珉显得有些紧张地唤了一声殿下。

曹恒也曾看过夏侯珉这些年的绩考,他的上官对他的评价都是极好的,这样紧张的夏侯珉,倒是让曹恒微微一顿,“你怕我?”

“不是,殿下。”两年了,从曹恒跟他谈了那一次话到现在,过去两年。

这两年,夏侯珉一直都在想曹恒那一番话里的意思,虽然没有机会再问起曹恒,但是看着曹恒忙忙碌碌,国之大事,曹盼陆续交到她的手里,夏侯珉能感觉到曹恒身上的担子有多重。所以,曹恒对于枕边人的要求是要安分,是要与她同舟共济。

然而曹恒一开口问的这一句,夏侯珉有些漠然,他怎么会怕曹恒呢,这一辈子,他都不会的她的。

曹恒看着夏侯珉,“不怕,你紧张什么?”

听到这一句,原本还有些紧张的夏侯珉一下子笑出来,冲着曹恒道:“因为,我心悦殿下。”

一怔,曹恒没想到再次得到夏侯珉的告白,一句我心悦殿下,曹恒一个不知何为心悦的人,看着夏侯珉沉默了。

“殿下当年问珉的问题,如今是来与珉要答案了吗?”夏侯珉走近了曹恒一步,显得有些迫切地问。

“对。”曹恒很肯定地告诉夏侯珉他没有猜错,她就是来跟夏侯珉要答案的,她想知道,夏侯珉懂她当年话中的意思了吗?

夏侯珉道:“殿下会选正卿,还会选几个侧卿?”

明明是曹恒来问夏侯珉问题的,没想到夏侯珉还没回答她,反倒问起她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