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2章(1 / 2)

哪怕曹恒想忘又哪里能忘得了的。

糖啊,那是她最喜欢的东西,习惯每日一颗,自小如此。突然那么没了,曹恒是一宿都没睡好,天明时,赤心带人端着衣裳洗漱之物上来,曹恒半天没缓过神来。

“殿下怎么了?”赤心一眼就看出曹恒精神不佳,询问了一声,曹恒能如实告诉她,因为没吃到糖,她一夜没睡?

“没什么。”曹恒起身,拿过帕子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会儿!

胡本小步地走来,立在门口问道:“殿下可起了?”

曹恒站了起来,走到门前,侍女连忙将门打开,曹恒道:“起了。母皇有何吩咐?”

胡本与曹恒作一揖轻声说道:“殿下,陛下说要带你一块上朝,朝会过后你再往户部去。”

对哦,她去户部就算是参政了,参政的第一件事应该是上朝。曹恒想了想昨天曹盼似是心血来潮让她去户部的,她虽在宫中假意休养,朝中议事她还是知道的,知道就确定,曹盼并没有与政事堂的诸公商量,直接就决定了她参政?

曹恒暗想今天这早朝随着她出现,一准是要热闹的。热闹,曹恒也得去。

“好!”曹恒应声,胡本一笑,“陛下让殿下快些,陛下等着殿下一道去。”

曹恒本来想她这样突然的出现,上朝时该站哪儿,好,亲娘总算还是亲娘,早就想好了!

与曹盼把话传到了,胡本便告退,曹恒回屋吩咐道:“快些!”

离朝会的时辰差不多了,她要是不快点就要迟了。第一天上朝就迟到会被曹盼嫌弃死的。

急赶慢赶的,曹恒身着昨晚曹盼才让人送来的朝服,利落的往曹盼的寢殿去,曹盼朝服已经穿好,就差冕冠没戴,平日里与曹盼戴冕旒的女官正捧起冕冠,曹盼与曹恒道:“阿恒来,今天你帮朕戴。”

曹恒赶来了乖乖呆在一旁,听到曹盼出声,看了一眼那冕冠,前低后高,前后皆挂着十二串五彩玉珠。曹恒应一声走了上去,女官将冕冠交到曹恒手里,曹恒拿着这样一冠冕冠,心里紧张得不行,感觉手心都在冒汗了。

“可别抖,不就是一顶冠而已,不必当它有多重。”曹盼浑不在意地教着曹恒,曹恒……

这可是天子冕冠,亲娘是天子,自然能说得如此浑不在意,她要是能有曹盼这般淡定,亲娘还用这么揉搓她?

曹恒满自腹诽,曹盼抬眼看了她,曹恒吓得差点把冕冠都丢出去了。

“刚刚心里怎么说我了?”曹盼风轻云淡地问,曹恒一点都不想回答,她不回答就行?

“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了?无非是觉得我站着说话不腰痛。我都是天子了,一顶天子冕旒自然算不得什么!你可不是。阿恒,你认为天子是什么?天子就不是人?因为天子用的东西,这就重如泰山了?”曹盼一个又一个的问题丢了出去,曹恒动了动唇,“天子,让人敬畏,天子已不是常人,天子之物,更不是常物。”

“照你这么一说,天子就不该吃那五谷杂粮,也不该再像寻常人一样,吃喝拉撒睡。”

话粗理却不粗。曹盼再接再厉,“你的意思是要把天子给供起来,供起来的天子,只受百姓供养,不为万民做事,这样的天子你说会不会有一天被人拉了下来?”

曹恒本来觉得天子之位高高在上,听完却毫不犹豫地答,“会!”

“天子,听起来似乎离得百姓很远,若是真离得百姓远的,早晚有一天她也当不成这个天子。你要记住,天子之所以能为天子,是由无数黎民组成,离了百姓的天子,什么都不是。”

“这顶冕冠,与其说是权利的代表,不如说是警醒。冕之顶端为长形冕板,叫延。延为前圆后方,象天圆地方。自之前后檐垂十二串珠玉,名曰冕旒,置旒是为蔽明,是为王者视事观物,不可察察为明。行走之时,珠玉不可晃动,但行一步,皆需小心,否则一但倒地,颜面尽失,威严扫地。但指为天子者,每走一步,做一个决定,系于苍生万民,不可不慎。”

曹恒看了一眼手里捧着的冕冠,曹盼道:“所以阿恒,这顶冠呐,说重不重,说轻不轻,你要做好准备。”

浅浅一笑,曹盼再点曹恒,“为天子者,翻手可杀万民,覆手可救苍生。在益州尝过权利的滋味,觉得自己能不能够掌住权利了?”

“母皇,儿还不能。”曹恒很中肯地承认自己不能。

听到曹恒说不能,曹盼心里的大石落下了,初次握权却不贪权,还能看出自己并不能够真正的掌握这些权利,那么曹恒就会懂得,究竟要怎么样,她才能掌握权利。

“来,戴上吧。再不戴就要误了早朝了。”曹盼催促了曹恒一句,曹恒也不再迟疑,将冕冠给曹盼戴上,系好!

一切准备就绪,曹盼起身牵起曹恒的手,温柔而不失霸气地说道:“走,我带你去迎迎这片江山。”

这片江山呐,曹恒听得心生澎湃,江山之重,由无数人的血骨堆积而成,亦由无数人呕心沥血筑成的。从今天开始,她正式参政,也将正式去真正见识守护这片江山的不易。

曹盼就这样牵挂着曹恒的手出现在了朝会上,一群人皆惊呆地看向曹盼,回想之前,曹盼之前有没有说过今天会带恒出现来着?

没有,确定以及肯定,绝对没有!

吐了一口气,想着到底该怎么跟曹盼提这事。

他们拿不准要怎么说话,曹盼已经开口,“从今日起,朕之女曹恒正式参政。”

得,女帝把话亮出来了,有人出声道:“陛下,殿下毕竟年幼,过早参政,是否不妥?”

“年幼所以不妥?这个理由朕不能接受。朕在她这个年纪干什么去了?对了,那会儿朕正逗益州那些世族玩着,让他们既输了粮食书简,又丢尽了脸面。”

“现在不过是让她参政而已,又不是让她去打仗拼命。况且,益州之事,她办得不错,诸位以为呢?”曹盼这是就益州的事要做个定论,之前一份份参曹恒的折子,曹盼都压下了,曹恒一回来,曹盼还做了一场戏,那就是做给这些人看的。

目的嘛,之前已经跟曹恒分析过了,让这些人拿不准曹盼到底对曹恒处理益州之事是个什么态度。把水搅得更浑,也给曹盼机会一点点蚕食他们。

益州的事,在曹盼让三司会审以人证物证定罪之后,再有曹盼让各州刺使递给各州世族那份他们家里人亲笔签名的东西,本来对益州持反对意见最严重的世族们,已经联名上奏请曹盼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判决这些贪官污吏,那他们,还能说曹恒的差事办得不好?

“是,殿下在益州的事办得确实不错,不错!”一个人开口说,好像之前揪着曹恒的错处不放的人里绝对没有他。

“正是,殿下初次奉诏办差,就能办得这般好,叫益州百姓称颂不已,实乃难得,难得。”有人夸起了曹恒,第二个,第三个……

曹恒瞧着这些人呐,都是世族出身,之前参她的折子她也看过,这些人没一个落下的。瞧瞧这见风使舵的本事,她得认了。

免不得地想,要是一开始她从益州回来,曹盼就说让她参政,绝对不会是现在这样一个个哪怕心里不乐意,却除了试探地说上一句,面上装着欢乐至极,绝口不提曹恒在益州杀了那么多士族,还从交州借兵镇压益州之乱的事。

“那么事情就这么定了。阿恒从今日起往户部学习,无名,阿恒朕就交给你了。”无名,户部尚书司马末,字无名,掌管户部多年,大魏的国库从给朝臣发俸禄都没钱,到如今这肥得流油,他一直稳居户部尚书一职。

“诺!”司马末是个温和的人,与曹盼作一揖应下此事,曹盼道:“人是朕给你的,一个月的时间,你得教得她知道大魏有多少家底,这些家底都是怎么来的?户部的章程,一样一样都要跟她说清楚,讲明白。一个月之后,朕考她什么,她要是答不出来,朕只问你之过。”

曹盼放话,无疑是给曹恒开了一条道,除非曹恒傻到顶,否则一个月在司马末真心的教导之下,足够她弄清楚什么户部竟然是什么。

“是,臣明白。”司马末并不觉得曹盼这个要求有什么问题,户部是他管的,这是从曹盼登基就开始的,户部的人既是大魏的人,也是他的人。想不想让人弄清楚户部,说难不难,说易不易。

“另外,别忘了告诉你们公主殿下,她的俸禄几何。”曹盼特意提醒了一句,几句满朝的人都抬头看向了曹盼,像是在问,陛下,你没开玩笑吧?

曹恒一张脸已经快碎裂了,好险忍着没崩了!

“看着朕做甚,朕除了幼时无法生产,从八岁赚了第一笔钱开始,朕再没有让父母养过。反之朕在阿恒这个年纪,早就已经把赚来的钱和粮全给了阿爹养兵买马。从前朕给阿爹养兵养马,养活整个大魏,朕如今不养朕的女儿,也不要求她养朕,只让她自己养活自己,有什么不对?”

“陛下……”墨问实在没能忍住地唤了一声,曹盼道:“朕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无知啊!朕有钱,朕能赚钱,朕就该由着朕的子女挥霍?养出一个败家子?”

这个问题问得有点严峻了!

曹盼明恍恍问,完了一眼看向曹恒,“你说,你想自己靠自己养活自己,还是等着吃朕的血,喝朕的肉,一辈子立不起来?朕给你选,选哪一样都随你。”

别说是曹恒了,哪个被曹盼这么一问不是打从心里发颤的。

“儿欲学母皇自力自强。”曹恒半分犹豫都没有的赶紧表态,既是心知所想,也是形势所逼。

曹盼听着颇是惋惜,“你说你要是乐意当个败家子那有多好,朕能省许多心。”

一干人......

可是曹恒知道,曹盼真是那么想的,比起培养一个能够承继天下的接班人,必须是比安排一个醉生梦死的人要难得多。

“既然你选定了,往后这条路不管有多少荆棘,你都得走下去。别指望与朕叫苦,朕的心够硬!”曹盼冷声的宣告,不禁让人想起曹恒才刚回的洛阳,曹盼就罚人跪了一天一夜,现在还不知道好全没。

不约而同的,一个个的眼睛看向曹恒那双腿,曹恒感觉到他们的打量,面色如常的顶着。

“行了,事就这么定下了,入列吧!”曹盼这话是为今天的事划上一个句号。

“是!”曹恒应声,从曹盼那儿准备走下去,走着走着,半响忍不住回头问了曹盼,“母皇,不知儿要站在何处?”

这是个问题的,结果曹盼回道,“问你的上官。”

新出炉的曹恒上官司马末迎着各方注视目光,面色如常。

“殿下站在侍郎之后吧!”这个位置不高也不低......

曹盼瞥了司马末一眼,司马末似若不见,君臣多年了,谁还能不知道谁?

曹恒已经称了一声是,缓缓的走到司马末说的位置去。作为被司马末半是点名的人,这会儿见着曹恒走来,该动的人都给曹恒让了位子。

上头的曹盼不管下面这些人是怎么样,出声问道:“益州的案子还需多久才能完结?”

“回陛下,至少二十日。”刑部尚书出列回答,曹盼道:“如此朕再给你们二十日,二十日后,该查的查,该审的审,该要的证据拿出来,该放的人也赶紧的放。益州之事必要做个了结。”

刑部尚书抬头看了曹盼一眼,曹盼同样是眼看了过去,“怎么,太长了?”

“不,陛下,臣等一定在二十日内将益州之事理清。”刑部尚书赶紧的表态,生怕再晚了连二十天都没有了。

曹盼一听把这事掀过,“还有旁的事?”

“陛下,益州庞山民庞将军与陛下上折請罪,陛下一直留中不发,不知陛下是要如何处置庞山民将军?”有人出列代庞山民进言,曹盼轻笑一场,“不错,难得庞山民能忍了这般久才让人问,耐性长进。”

这句话半响让人没敢接,曹盼张口唤,“阿恒,庞山民该如何处置?你怎么说?”

被点了名,曹恒出列道:“母皇,此事儿应当避讳。当日益州的事,儿早已一五一十上折告诉母皇了,处置权在母皇手里,不在儿处。”

很知情识趣的放话,曹盼笑了笑,“朕给了你总理益州事务的大权,益州之内,无论文臣武将,见你如见我朕。朕不管庞山民昔日如何,朕只知道,益州巴县在你派他遣军驻守之后,仍叫人放了一把火烧了一城,巴县百姓死百余人,伤一千五百之数,而你带兵拿下一干贪官污吏竟是用的临城交州兵马。凭这两样,诸位说说,人究竟该如何处置?”

哪怕曹盼是笑着说的,听在下面这些人的耳朵里只让他们从心里发颤,曹盼表明了不管庞山民昔日如何,只论在益州之过,过,以过论罪,无可厚非!

秦无出列道:“臣以为,违抗君令,枉顾一县百姓生死,为将失职,必以严惩!”

“臣附议!臣附议!”一个个附和秦无的,曹盼看了一眼,却都是武将。

武将们的心思没那么多,他们就觉着庞山民事做得不地道,有违人臣所为,惩处是必须的,否则以后一个仗着山高路远的都不拿曹盼当回事,那还如何是好?

“姓庞的忒不地道,明知道益州是龙潭虎穴,我们殿下过去了,他也不说多护着我们殿下,我们殿下给他指了事办,他竟然办得一团糟,害得殿下还叫人拿了错处,参了一把。”

这声音嘀咕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反正该听见的都听见了,曹恒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谁了,这么开口闭口带上她的,不是曹氏就是夏侯氏的,这位是曹氏的将军。

曹盼的手往案前敲了敲,“就事论事,不许带情绪。”

“臣哪里带情绪了,臣说的都是实话。”那位曹将军比曹盼还要年长,却是曹纯之子曹演!莫看他说话大大咧咧的,实则还是拿了理头叫人挑不出错。

曹演再次张口,“陛下,您刚刚也说了,这殿下前往益州是奉陛下的诏令,总理益州事务,殿下既代表的是陛下,又行的是为百姓利事,为臣岂可因一己私心,枉顾天下大魏。”

得,这更是上纲上线了,曹盼扬眉问,“那依你所言,如何处置庞山民。”

“这陛下说了算,不过不能轻饶了!”曹演也不傻,哪怕想要给庞山民教训,最好能杀一儆百的,那也不是他说了算。

此时此刻的曹盼是真想说,连武将都学得滑不溜手了啊!

“有没有想要说说的?”曹盼也不与人所难,询问了一句,下面一片静默,都不肯说出到底是该怎么处罚庞山民。

“好,如此朕与政事堂诸公议后再说。”曹盼不意外,一个个都不想当出头鸟,很好。

曹恒很是敏锐地感觉到曹盼的心情不好,低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