罪案(1 / 2)

孔氏带着长子郁瀚文匆匆赶到宫中时,东宫里已是一片愁云惨雾。太子妃的寝殿外,几个医女正垂首恭敬站着。外头的走廊上,站了一列僧人,正念念有词,口作佛音。

孔氏一踏入东宫,便瞧见女儿郁琳琅被几个太监押着,跪在地上。昔日金娇玉宠的女儿,此刻却是衣衫缭乱,鬓发乱缀,脸上一片脏兮兮尘土,额头碍着冰冷的地砖,不得起身。

“琳琅……”孔氏心口微绞,想要上前。但立在一旁的袁后冰冷目光扫来,孔氏便不敢再动弹。

袁皇后微微颔首,道:“郁夫人来的好,本宫正巧要处置了这谋害皇嗣的贱妇。想着她到底姓郁,还是要请郁夫人来送送行。”

孔氏听着袁后的诛心之言,又急又慌,当即恳求道:“皇后娘娘,这一定是出了什么差错!琳琅自幼心善,岂会做出那等事?一定是有人……”

“住口!还敢为她争辩?”袁后勃然大怒,将失去孙子的恼恨尽数倾泻在孔氏身上,“这罪妇,于众目睽睽之下,将太子妃推入水中,一千双一万双眼睛盯着,又岂能有冤情?!”

孔氏闻言,脚一软,面色煞白无比。好在郁瀚文扶住了她,才叫她不至于软倒。

一旁有个嬷嬷走上来,对孔氏冷嘲热讽道:“郁夫人,您还是省点儿心吧。郁美人今日跟发了疯似的,见着太子妃,边一边吼着什么‘贱人’、‘贱人’的,一边扑上去,将旁人推下了水。整个东宫的人都瞧见了,您再怎么争,也是争不过的。”

袁后见孔氏懵懵的,说不出话来,心底又是恨又是怒。她本就不是个好脾气,当即道:“这郁美人谋杀皇嗣,乃是大罪,先押起来,待禀明陛下了,就赐毒酒吧。赏个全尸。”

孔氏慌乱,心底一硬,与皇后叫起板来:“皇后娘娘,我郁家世代清名,琳琅绝不可不明不白地死在这里!我定会禀明了太后与陛下,好好查一查我女儿的冤情!”

“母亲!”郁瀚文扯住孔氏的衣袖,小声提醒道,“若是此事是真的……”

“闭嘴!”孔氏怒斥,“你怎么胳膊肘向外拐?那是你的嫡亲妹妹啊!”

听孔氏搬出皇后和太后,袁皇后咬了咬牙。这郁家近来攀着二殿下的高枝水涨船高,连那肃间王都好似有意帮上一手。若这郁家当真要保琳琅,恐怕……恐怕,太后和陛下,是当真会松口!

自打肃间王将宁天涯送回朝中,陛下早不是那个对她听之任之的陛下了!

袁后心底明白,想要让这郁琳琅死,恐怕没那么容易。但她一贯呼风唤雨,此刻也不愿落了威严,怒道:“将郁琳琅押起来!”

孔氏听得只是“押起来”,心知定有回转的余地,便微微舒了口气。

依照袁皇后所说,琳琅被暂时关在东宫废弃的偏殿里。孔氏拿钱收买了看门的小太监,带着郁瀚文一道,进去与女儿说话。

时间不久,只一炷香,还得隔着好长的距离,但孔氏明白,这已是极限了。

破败的偏殿内,一片晦暗,满地皆是灰尘,蜘蛛网从房梁上悬挂下来,脏兮兮的。郁琳琅被捆在柱子上,瘫坐在地,散乱发丝的脑袋歪歪斜斜地垂着,没什么生机。

“妹妹!”郁瀚文远远地喊了一声,心底有痛惜,“这是怎么一回事?”孔氏则是泣不成声,已说不出话来。

听到母亲的哭声,郁琳琅像是还了魂,陡然抬起头。她的脸很瘦削,像是鬼魂似的,丝毫不见从前的美艳灵动,一双眼浑浊万分,却残着恶毒的残戾。

“母亲!母亲……母亲,你一定要杀了裴瑾瑜,杀了那个贱人!”她说的第一句话,不是为自己伸冤,亦不是哭诉后悔,而是尖叫着要杀了太子妃。

“妹妹!小声点!”郁瀚文紧张起来,恨不得冲过去捂住她的嘴,“让旁人听见了,罪加一等,便是我和父亲一同去捞,也救不下你!”

郁琳琅凄凉地笑起来:“哥哥,我死了,不要紧,横竖我这辈子已经毁了。但我,决不能让裴瑾瑜那贱人好过!”说罢,她的眼神变得格外冷酷。

看着她的眼神,郁瀚文心底一咯噔,只觉得琳琅变得好陌生,像是一个素不相识的人。孔氏哭的不能自已,问道:“琳琅,你这是何苦?你是不是被冤枉的?是不是有人栽赃陷害你?”

哭声抽抽噎噎的传入琳琅耳中,她竟低低地笑起来,恨恨道:“没人陷害我,这一切就是我做的。看着那个贱人没了孩子,我高兴!”

说罢,她的面庞忽然焕发出一阵光彩,情绪激动地又讲起什么来:“潘芷萱…潘芷萱将一切都告诉我了!若非是潘芷萱不小心说漏了口,我又怎会被瞒在鼓里?”

听到琳琅提起太子另一个侧妃的名字,孔氏有些迷惑:“那潘芷萱…不是从前和荣福郡主交好的那个?她做了什么?怎么叫你变成这样?”

“母亲,你知道么?皇后娘娘原本属意的太子妃,就是我。”郁琳琅信誓旦旦地说,又哭又笑,“是那裴瑾瑜不要脸,借着父亲的权势,倒逼皇后,这才做了太子妃,将我赶去做了个普普通通的侍妾!”

郁瀚文闻言,不可思议道:“妹妹!你被骗了!那皇后亲自高高兴兴点的裴瑾瑜,岂能有错?”且袁后不喜郁氏,怎么会让琳琅做太子妃,这样明显的道理,琳琅为何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