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夜(1 / 2)

肃间王府。

一声轻响,一枚棋子落于局上,悄然过了楚汉之界

灯花一闪,如白火零落。韦鹭洲撩起袖口,再执起一枚棋子,蹙眉沉思下一步该如何走。

一旁的窗边,宁天涯沉闷着面色,杀意凌冽地站在那里,目光冷如冰似的。他的视线紧紧锁着韦鹭洲的棋,仿佛那是什么死物。

好半晌后,宁天涯道:“肃间王倒是好耐性。都是这样的时候了,还有闲心与自己对弈。”

韦鹭洲扬唇一笑,神色愈显悠然:“愈是急,便愈不可急。大军兵临城下也好,残兵破釜沉舟也好,临危不乱,方为上乘。二殿下是忘记小王所说的话了?”

宁天涯侧头,望向外头渐渐沉下去的夜色,道:“你再迟一会儿,姐姐就要入了洞房,真正做了裴家的妇人了。”

“若是二殿下沉不下来性子,不如多看看佛书。小王这里有许多太子殿下留下的佛经,他是个整天吃斋念佛的,您不如也多听染听染佛性?”韦鹭洲说,“实在不行,那就吃点儿甜的……”

宁天涯略一咬牙,道:“我不等了。”

说罢,他甩袖负手离去。

***

同一时间,裴家正是最热闹的时候。

将新娘子送入了洞房,酒宴上喧哗嘈杂,饮酒作乐。裴璧云娶得佳妻如此,满城的公子哥儿都是羡慕极了,纷纷上来与他敬酒攀谈。

“裴兄,恭喜恭喜呀。”

“裴大人真是好福气,这妻子是郁家的大小姐,贤良淑德,还是个一等一的美人……”

“裴兄,你可莫要叫佳人等急了呀!”

裴璧云多饮了几盏,略有些微醺,如玉面庞泛开薄红。眼看夜色已深,他搁下酒盏,对周遭人道:“先…先失陪了。”

说罢,便叫小厮扶着,朝着洞房去了。

“嘎吱”一声,红色的门扇被推开。裴璧云慢悠悠踏进去,一抬眼,便瞧见喜床上端庄坐着个纤细的人,裙摆的褶子如流水似的,青葱模样的手仔细交叠在膝上,略有些紧张。她的身下洒了一大片红枣干果,以祈求“多子多福”,也不知坐着硌人与否。

宝烛高燃,蜡泪低垂,淡淡的熏香充盈着鼻端。裴璧云目光四逃,忽而有些怕自己身上的酒味唐突了面前的新娘子。

“若…若儿。”他有些慎重地在五六步开外止住了脚步,问道,“我身上的酒味重不重?要不要…我先去把酒味洗了?”

那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子摇了摇头,道:“闻不见。”

裴璧云这才放下了心,走到她身旁坐下了。腿一挨着喜床,又怕自己身上真的酒味太浓,便小心地挪开了些许方寸。

“姑爷,该挑喜盖了。”一个丫鬟端来喜秤。裴璧云接过了,似烫手般掂量一下,才小心翼翼地撩开了郁晴若的盖头。

烛火之下,她低眉敛目,宝髻高耸,珠翠流苏在额前轻轻晃动,如花容颜轻灵动人。

“……若儿……”

听裴璧云喊自己,郁晴若飞快抬手撩了下耳旁发丝,小声应道:“夫君。”

裴璧云慢慢地笑了起来,一双眸微弯,如含着春风似的,悠悠瞧着她。“白鹤没有被送上餐桌,还好端端养在院子里呢。”他将手放到了晴若的肩上,慢慢地扣住,温雅道,“云州的梅树,明年也会长出来。到时候,我们就煮茶对诗,赏雪观梅,可好?”

晴若点点头,道:“都依夫君的。”

“来日方长呢。今年看梅,明年看月,后年看水。”裴璧云将手搂得更紧一些,声音慢慢的,仿佛在叙述什么哄孩子的故事,“咱们以后还要在一块儿过一辈子呢。”

“那…”晴若忽而问,眼底有些希冀,“夫君会为我画眉吗?我听书儿说,夫君为了应哥哥出的诗题,作了一句‘细看非为铅华著,原是双眉待君描’。”

“会。自然会。”裴璧云轻咳道,“只要若儿不嫌弃我的手艺便好。毕竟,我可是从未给人画过眉。”

“我倒是怕…婆母嫌弃我不守规矩呢。缠着夫君铜镜描眉,一听便有些小家子气,不够端庄贤淑。”晴若略有苦色。

“我母亲确实是严苛些,但若无母亲的严厉教导,我也无法成人。母亲待你,亦会是如此。虽严苛,却不至于过分。”裴璧云劝慰道,“若是哪日,我裴家当真有人为难你,我一定会为你出气。只要有我在,就没人能将你欺负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