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报(1 / 2)

到底是病重已久,便是这一句“对不起”,北蛮王亦是说得十分艰难,语声微弱,尾音短促。

安和公主本不想多说,听到这话还是不由垂下来眼睫。她正低头给人掖被角,透明的泪珠却顺着长睫滚落下来,滴在她的手背上,如同被烧热的长针刺入骨肉。

然而,安和公主却只是默默落泪,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只有泪水,一滴一滴,无声无息。

北蛮王像是感觉到了什么,感觉到了那如雨水一般潮湿的眼泪。他的面容苍白的无血色,薄唇微动,像是想要说些什么,事实上却发不出半点声音。

病痛就如同一柄尖锐锋利的刀刃,刮骨削肉,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消磨着他的精神与意志。

看着现今躺在病榻上的北蛮王,大部分人恐怕都无法想象……他如今也不过弱冠之年,年少时也是个精通骑射、英武不凡的少年郎……

北蛮王双眼微阖,呼吸微微有些急促,像是正在酝酿着什么。过了一会儿,他从被子里伸出手,试探着伸向安和公主的方向:“王后?”

安和公主抬起眼,泪水模糊了视线,但她还是能够看见对方瘦削苍白的手掌。

沉默了片刻,她还是伸手握住那只手掌,将它按在被褥上。

感觉到了她掌心的柔软与滚烫,北蛮王的声音似乎也变得柔和了一些:“别哭,我给你留了一样东西……”他的意志渐渐有些模糊,但还是竭力的保持清明,想把自己的话说下去,“等我死后,你就知道了……”

安和公主咬住唇,泪水似是掉得更厉害了。

北蛮王的语声渐低,听上去亦是越发的虚弱:“到时候,无论是要留还是要走,都随你……”

安和公主隐约意识到了什么,下意识的叫了一声:“王上?”

北蛮王却已渐渐陷入昏沉,犹如梦呓般的喃喃说着胡话:“……你还没告诉我你叫什么?”

安和公主听到这里,终于再也忍不住,她跪伏在榻上,哭出了声音。

她还记得,她嫁来北蛮的那一日,北蛮王策马相迎,亲自扶着她下了马车。那时候,他握着她的手,低声问她:“你叫什么?”

那时候的安和公主只是低垂眉眼,轻声道:“妾封号安和。”

而今天,安和公主却伏在榻上,握着北蛮王的手,哭着不能自抑:“兰萍,我叫姬兰萍。”

……

傅修齐和姬月白谈完话后倒是又生出了那么一点事业心。

于是,傅修齐第二日便又往谢府去了一趟。

谢首辅见着他来,心里自然是高兴得很,只是嘴上还是忍不住嫌弃一两句:“你来便来,总带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做什么?”

傅修齐每回来谢府都要带点儿类似于牛肉酱、桂花酱、芝麻粉这些个杂七杂八的小东西,能吃也能用。虽说谢首辅平日里端的是两袖清风,对外一律声称是不收礼的,可若是连弟子这点儿小东西都不收又有些不讲情面了……

所以,虽然谢首辅嘴上嫌弃几句,但还是照单收了……傅修齐管这叫“嘴上不要不要,身体却很诚实”……当然,这种话是不可能和谢首辅说的。

都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虽然傅修齐还不至于真将谢首辅视若亲父,可心里还是极敬仰这位师长的。毕竟,若没有他,傅修齐也觉没有今日。所以,听着这熟悉的嫌弃,傅修齐便也笑应了一句道:“这算什么乱七八糟?我倒是觉得先生该多用点儿黑芝麻粉什么的,还有我上次写的药膳方子,您也可以看看……”

说着说着,傅修齐倒是想起了于次辅这么个对照组,说起话来也理直气壮的多了:“我听人说,于次辅就很注意保养,每天都要喝首乌汤、燕窝汤什么的,脸上估计还要抹什么珍珠膏。先生您看啊,您和于次辅差不多的年纪,可真要是长在了一起,您看着可不就比人家老了许多……”

话声还未落下,一直端坐在书案后的谢首辅终于抬起眼看了他一眼,冷笑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