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榛坐上警车,听着鸣笛呜呜响起。
透过窗户往外看去,向来很堵的迎宾道上竟反常的车辆稀疏。
车后传来忽高忽低的救护车声,白色车体从警车旁掠过,轮胎飞速转动,压上马路白线。
他们逐渐接近医院,来往的人车多了起来。
人们都戴着口罩将口鼻紧紧掩住,更有甚者,用布巾将头颅包得密不透风,只露一双眼睛看路。
有中年女人跪在道旁哭泣,行人搀着她的胳膊拉她起来。有年轻父母抱着婴儿疾步向医院跑去。还有人解开口罩对墙角猛烈咳嗽,路人皆避之不及。
警车在路边停下,赵警官指着宽阔却拥堵的前方:“医院现在人流量非常大,我们只能停在此处。记住了,您的活动范围会在我们监视内。”
顾榛下车,用胳膊挡住呼吸,闷头往医院方向赶去。
眼见就要到大铁门,李雅忽然迎上来:“老师!快戴上口罩!”
顾榛接过白大褂和口罩,手中穿衣脚下速度不减:“现在怎么样?”
李雅眉间颦蹙:“不太好……医院床位上周就满了,身体弱点儿的五天就发病逝世,如今……”
顾榛停了脚步。
医院花园里,乌泱泱的人头攒动。道旁原本开满槐花的大树,枝头已所剩无几,全糟蹋在满是尘灰的脚下。
一些家属爬上枝丫分岔,抻长胳膊往树上挂横幅,白底红字触目惊心:
[医院无能!医生无能!敛人钱财!害人性命!]
顾榛身子抖了抖,李雅扶住她:“老师,怎么了?”
此时,她的脑海闪现出上一轮的剧情……
一模一样。
见她神色异常,李雅关切地问:“要不您先回去休息?”
顾榛摇头:“不,我得去临床观察病情才能着手研究,你赶紧带我去,得争分夺秒。”
李雅郑重点头:“我知道!”
*
传染病住院部所在的大楼已是人满为患,甚至平日床位紧张的心内科,也将走廊腾给了传染科。
顾榛环顾四周,来来往往的医生面容疲惫,彼此微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
顾榛问李雅:“警方不是说发现病毒后立刻对入境进行严格体检了吗?为何还有病毒爆发?研究组有没有着手统计调查传染源?”
李雅立刻回到:“有,目前进展锁定了一片区域。”
“哪儿?”
“咱们大学所在的街区。更小的范围尚未查明,因为病程与个人抵抗力有关,很难排查出更具体的首发案例。”
口罩内的气息喷得鼻尖发热,顾榛将边沿捂严实:“实验室进展呢?”
李雅露出的眼里闪过一丝犹豫。
沉吟半晌后,她低声说:“实验室也有三个感染了,年纪最大的吴教授…前天去世了。”
顾榛难以置信:“那…另外两个?”
“除了我们实验团队的,孟今来的灵长目专家也病了,昨天刚从急救出来,在危重症病房。”
顾榛心念一动:“带我去探望一下,有些资料我得确认。”
*
顾榛换上隔离服,独自进入危重病房。
冷冰冰的金属泛着暖调红光,棕皮肤孟今人骨瘦如柴,颈部肌肉萎缩得厉害,只能转眼珠子看向顾榛。
顾榛坐在椅子上:“拉西教授,能听得到我说话吗?”
拉西眨眨眼,干裂的嘴唇略略张开,声音微弱听得吃力。
顾榛点头:“我有些想请教您的事,是您就眨眼,不是就斜眼。”
拉西再次眨眼。
“我看了您的病历,咳嗽五天轻微咳血三日,上周三收治的对吗?”
眨眼。
“在其他动物身上实验过,仅灵长目症状严重,唾沫和血液会携带病毒,是吗?”
眨眼。
顾榛继续翻阅手头资料,胳膊没撑住膝盖突然下滑,撞到床沿的瞬间麻痹了肘部神经。
她揉着酸疼的关节,余光瞥见拉西戴感应夹的手指。
指腹阴影处,向外延伸的一点红痕引起了她的注意。
顾榛刚要抬手,却见那指尖微微蜷缩退避。
顾榛手中一顿,继续探去,扒拉指腹的肉——
一条愈合不久的肉色新疤,渐渐呈现在眼前。
*
李雅给护士交代完相关事宜,肩膀突然被撞。她烦躁扭头,认出了那双眼睛:“老师?您问完了?”
顾榛神情恍惚,木木呆呆地回到:“我有点累,想回去睡会儿。”
李雅连忙劝她:“那您赶紧回去,前些天没您我们也忙过来了,没事的。”
顾榛没点头也没摇头,自顾向电梯走去。
她穿过长街,拦了一辆的士坐上,司机见她眼神古怪,小心翼翼问她:“您要去哪?”
顾榛似乎沉浸在其他世界,直到司机再次发问,她才报了家庭住址。
司机心里嘀咕:小区离这儿一千米不到,走都走过去了…这人看着也不是那么有钱,却是个败家的。
*
佟应真听到门铃响起,直了直腰板。
最近学校停课,大家都说要减少出门,居然还有来找他的,真是稀奇。
他竖耳朵又听了听,确认是自家门铃后,连忙问道:“谁啊?”
外面不说话,只是按铃。佟应真警觉地猫腰,蹑手蹑脚接近大门,通过猫眼向外看去……
元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