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欢是在晚间醒来的。
她睁开细细碎碎朦胧的双眼，见到鹅黄色的床顶，上头绣着枝蔓，一支一支的，点缀着浅色的花蕊，好看得紧。
这不是产房，是她所熟悉的寝殿。
“绣珠。”
她刚出口，就感觉身子旁边动了动，转头一看，却是一个被包裹在襁褓里的刚出生的娃娃。小娃全身还红彤彤的，不过巴掌大小，正闭着眼睡得安稳，小眉头还蹙着，就跟小老头似的，小手小脚还不时蹬上两下，瞧着就有劲儿，以后也定然是个乖不了的。
但在原宋贵嫔的记忆里，这个孩子却是再安静不过的性子，尤其跟着那么一个不通庶务、不懂人情的娘，吃了不少的亏，小小年纪就知道安慰人了，尤其在几岁大的时候，还生了一场大病，落下了病根，一生都身子廋弱，但他并不怨天尤人，反而在忽视和缺少教导下，生得极好，就跟那挺直的青柏一般，坚韧不屈，心性坚定。
她却很心疼。
他原本就该是天之骄子，高高在上的。
刚伸手想摸摸，却扯动了身下的伤口，疼的她呲了起来。
“主子。”绣珠几步走了进来，脸色一变：“可是身子不舒服，奴婢这就叫太医。”
清欢咬着牙摆了摆手：“不、不用了。”
“可是...”
“听我的！”清欢说：“你扶我坐起来，等会就好了。”
“嗳。”她这样说，绣珠便走了过来，轻轻扶了把，让她靠在软垫上，过了会儿，清欢面色松了下来，她才带着喜色的把今儿下晌出了下毒过后的事一一说了起来。
“奴婢把事禀告了陛下，陛下大怒，命人把所有人牵涉人等都关押起来，后让人在太极宫里取了百年人参过来备着，直到主子生下小皇子，这才亲自审问去了。”
清欢点点头：“嫔妃们呢？”
“已经回了，不过陛下命她们都禁于各宫当中，任何人不得出入。”
看来，慧帝也是知道，光是她这宫中的人，是没这个胆子的。
“哇..哇”在她们说着间，床上的小娃不高兴了，本来就跟小老头一样的眉眼更是皱成了一团，嘴一瘪就哭了起来，小手小脚还配合着又蹬又动的。
清欢有些懵：“他这是怎么了？”
这么小点的娃，她只敢轻轻摸，不敢碰的。
“饿了吧。”绣珠在她昏迷的这会儿已经有些经验了，说着就喊了在隔壁候着的奶娘过来。
“见过贵嫔主子。”奶娘不过三十左右，是个清清秀秀的小妇人模样，诚惶诚恐的给她行礼。
说来能得到这样的机会，给皇子喂奶，这是她想都没想过的。
“快起来吧，”清欢有些着急：“你快来看看，皇子这是怎么了？”
“是。”奶娘不敢耽搁，垂着眉眼，几步走到床畔，轻手轻脚的把小皇子抱了起来，先在他屁股底下摸了一把，才道：“回娘娘，小皇子定然是饿了，奴婢这就带皇子去隔间喂奶。”
“去吧去吧。”清欢催着，但眼里十分舍不得新鲜出炉的儿子。
等奶娘抱着小皇子转身去了隔间，常嬷嬷也端了汤进来：“可是主子醒了？”
绣珠微微侧身，露出靠坐的清欢，清欢微微一笑：“嬷嬷。”
“嗳嗳，”常嬷嬷一脸的欢喜，走近了，还能闻得她手中端着的鸡汤鲜味儿，扑鼻而来，勾得人直冒馋。
“主子受苦了，也是老奴不妥当，让人钻了空子，这汤是老奴亲自捡的食物来熬的，一点都没有假手于人，主子肯定饿了，快，快尝尝。”常嬷嬷一阵儿后怕，微微坐在床沿，喂她喝汤。
清欢也确实饿狠了，本来在生产的时候还有一碗燕窝粥的，但出了下毒的事后，小厨房的人都有了嫌疑，在没有查清楚前，她是半点不敢用里头的东西的。
“嬷嬷不用自责，这也是谁都没想到的是。”
“哪天流琴那丫头谄媚得很，明明是陈碧丫头的活计，非得抢了去，我看啊这蹄子说不得就是谁派来的人！”
清欢眼里有几分沉思。
刚出生的小皇子很快被喂饱了，这时候难得醒了，咿咿呀呀的像是在说话一样，奶娘把他抱到清欢身边，给她看。
虽然还是红彤彤丑巴巴的，但怎么说都是自己的孩子，清欢伸了伸手：“给我抱抱。”
“这..”奶娘脸上顿时迟疑。
清欢眉眼一挑：“怎么了？”
“主子，要不还是过几日再抱小皇子吧，免得牵动了伤口，好得慢，余下便让奶娘喂了孩子，把小皇子放床上便是，正好这刚出生的娃娃整日里大都在睡着。”常嬷嬷说：“是吧，奶娘？”
奶娘哪里再敢反对：“是是是，嬷嬷说的是。”
常嬷嬷笑了下。其实奶娘的心思很容易就猜得到。能成为皇子的奶娘，从小吃她们的奶水长大，又是奶娘们带大的，不少皇子对奶娘的依赖更甚生母，长大后更是倚重奶娘，让他们管着身旁的事物，便是皇子生母看在皇子的份上也会给奶娘几分体面。
但是，清欢不是这样的人：“行了，把皇子放我身旁，你先下去吧。”
等奶娘退下后，她像是不经意的问了句：“内廷司还有几个奶娘？”皇子奶娘，自然不会只备下一个，她要是不满意，换一个也就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