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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谜题(1 / 2)

一场异常冗长的梦境。

他一直在跑,一直在跑,在一条看不到尽头的路上,两条腿像灌了铅似的沉重,火从肺烧到了嗓子眼,他大口大口地喘气,试图从昏天暗地的茫然中找回一点神,眼前开始冒金星,汗水从额上滑下,耷拉在他的睫毛,眼前的情景也模糊了。

师兄一边死命拉他一边对他吼:“前边是悬崖!是悬崖!你这个混账!快回来!”裴时休的声音被他甩在身后,他只稍稍回头看了裴时休一眼。

师父拔剑冷脸立在他的前面,试图用剑尖让他停下来,他双目发红,还是跑过去了,执着地让自己相信,那座悬崖是有桥的。

身后突然也传过来脚步声,少年坚定地跟在他的后面奔跑,抿着嘴,不说话,就只默默地跟着他朝悬崖那边跑。无论他是心虚地劝慰,还是目眦尽裂地叫嚣威胁,那少年都不愿退去,只是跟着他,呼吸紊乱。

在坠入深崖的那一瞬,他惊慌失措地狠了狠心,反身把少年狠命地推上去,只一个人落入无底的山崖。失重感夺走了他脑海的控制权,耳中全是呼啸的风声,但依旧还能依稀听到少年歇斯底里的哭喊声。

卫炤喘着粗气醒来,茫然地盯着天花板看了好大一会,才堪堪回过神来。他没动,糊窗纸外隐隐投过来的微光告诉他现在还很早,他脑袋里乱七八糟的什么都有,只好竭力平稳下呼吸,逼自己整理早已滚成一堆乱麻的缕缕思绪。

江川......到底是谁?

淮扬江氏是正正经经的书香门第,没听说有教导族中子弟习武的传统,再且江川是江氏遗落在外的孤子一个,不是嫡氏,无父无母,哪还会有人殷切教导他的读书习字还有习武,那他去哪学这些,还样样学得好,是真的天赋超群天资非凡?

但如果,江川不是江川呢?

如果他是另一个人呢?

江川那身份,要真心想冒充,也不是不可能的。

江川如今二十冒头,如果算上年纪,卫炤出事的那年,江川应当是十五六岁,按照年龄......

卫炤眼睛一亮,心里陡然冒出个念头,仿佛烛芯燃到一半炸了一下似的,两个字在脑海上缓缓现出来——矜秋。

可能吗?

可能吗?!

卫炤心神动荡得如同狂风下的水面,涟漪层层递进化作滔天的浪,带着无可避免的冷冽气息扑面而来,张牙舞爪,一口将卫炤吞下,卫炤置身其中,只觉一阵颤栗从脚底如虫蚁一路爬到头顶。

思虑如丝线层层缠绕,卫炤紧接着想到那时还在清徐县时,他化名矜秋,江川那一阵格外不寻常的表现,而且,他改口叫自己哥哥,像是刻意避开了“矜秋”这个名字似的。

还有......

还有那个味道,卫炤垂着眸子,忽然手指捏紧了被褥,像是重新闻到了那日夜晚在宫墙边上闻到的味道,虽然淡得很,但还是激得卫炤他自己一阵猛咳,咳得上气不接下气,那味道熟悉得厉害,仿佛上辈子都闻过似的。

不过,也许上辈子真的闻到过。

卫炤拧眉按了按额角,无奈而又不可避地想到一个物什——书剑山的安神散,没错,就是这个味道,一定是这个味道,卫炤猛地从床上坐起来,江川从哪里得到的安神散?

这不可解释,卫炤想不到原因。

但如果江川真的就是矜秋,那么——这一切就可解释了。

那么——自己是否已经露了马脚?卫炤的眸子骤然一缩,顿时忙不迭地后悔当初不应该用矜秋的化名,不该和江川走这么近。

不该——和江川这么亲密。

卫炤愣着眼神,耳朵尖却悄悄红了,浑身泛起一层浅浅的水红色,只觉得整张脸庞都开始发热再发烫,仿佛像在火炉上烤着似的,越来越热越来越热,心神也在这热浪中激荡,如同一艘在风雨中失控的船。

矜秋在路边可怜兮兮地缩着,卫炤解下身上暖和的斗篷,一把捞起矜秋,将他紧紧包裹起来;矜秋跟在他后面,小声地叫他“哥哥”,任他调戏捉弄,只抿着嘴,最多面上浮上一层薄红,再不然,就默默地跑到一边去。

卫炤笑吟吟地跟上去拨弄矜秋的肩头,不怕死地继续调笑,等他回过头,偏又变成了江川的模样,周身陡然成了逼仄的山洞,再不然是蕲园的墙头下,江川紧紧地盯着他,目光霸道,在他身上逡巡,就像划分领地一样,一步步地逼近卫炤,逼得卫炤往后退了好几步,最终避无可避,江川低下头,目光灼灼,突然轻笑一声,满是笑意唤了一声“哥哥”,一口含住卫炤的唇瓣。

卫炤的脑子仿佛轰然一声炸了,炸得他脑袋里嗡嗡直响,呆坐在床上许久没有动静,直到清脆的敲门声将他惊醒。

那边,江川收拾完了,接过万晓岩煎的茶水,品了一口,舒爽地呼了口气。万晓岩于是笑道:“这是江南特有的新山云雾茶,公子觉得可还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