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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谈旌(2 / 2)

卫炤一怔,直接把江川的手打下来:“滚一边去!”

江川走之后,卫炤拿了一面镜子,自己对着瞧,才发现他的面容虽然没有什么变化,可眼角那颗泪痣却冒了出来,这颗痣是他前世才有的,恰好长在眼角,浅浅的痕迹,有人说,泪痣是前世的爱人留下的痕迹,他们会重逢然后再不分离,只是可惜没有这样的人。

不过这说明了,上辈子的一些小习惯和小细节可能还存在,或者是会慢慢地恢复。

卫炤想起了上次在街上猛咳的时候,从江川身上闻到的那股熟悉的味道,他想了半天,猛然想起书剑山的安神散,那个和他命中犯冲的安神散,但这次见江川,他身上却没有这股味道了,卫炤不禁怀疑自己的记忆。

他摇摇脑袋,去拿了琴半弹半不弹地拨弄着,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弹完了大半阙《神人畅》,只是本来雄健的调子被他弹的奄奄一息,卫炤叹口气,撇下琴,直接在床榻上睡去了。

已经快到月末,天上挂了一轮下弦月,像只弯弯的小舟,如果还在书剑山,他就可以拿着酒去亭子上喝酒了,竹林里的大青石也不错,如果可以,也能把衿秋那小子一起叫过去喝。

对面的江府,有一只白色的鸽子颤颤巍巍地飞向了书剑山的方向。

第三天传来消息,新上任的吏部尚书江川提着几大箱的礼物,去拜访翰林院前馆阁谈旌,听说谈旌很快就同意了,很愉快地收下了礼,当天下午,江川就做好了拜师的仪式。

眼下恰好到了下巡江南的时候,休沐结束后,皇帝下旨意,任命江川为巡抚,一路南下,替他巡视江南,同时,吩咐了卫炤从暗中一路护送协助。

乾行十二年秋末,江川和卫炤踏上了南下的官船。

在即将进入江南地界的时候,江川假称病,让官船停留,之后也减速慢行,他带着卫炤却都下了船,什么人也没带,悄悄地走陆路走了。

江南的门户是扬州,扬州刺史是房蒙,扬州此地物产丰饶,人丁兴旺,一片祥和之态,他们没有做太多停留,直接驰骋到扬州和苏州的交界处。

这里有一个俊雅的名字,叫清徐,一个小县城,依托于县城南的徐山,过了徐山就是苏州的地界了。

到了这里,两人才发现,这里平常来的人少,连客栈都没有,他们没办法,江川就拉了路上一个过路人问:“阁下,我们是过路人,没瞧见有客栈,您可知道哪里有可以寄身之处?”

那人上下打量他们,道:“去城南找尹老爷吧,他们家大方,或许会收留你们。”

两人顺着过路人的指引,一直寻到城南的一户气派的人家,这户人家气派得仿佛与这个破落的小县城格格不入,恐怕是发达了的人家重归故里,大门是白色大理石做的,门口两个不小的石狮子,门匾刻了遒劲的两个字“尹府”

卫炤抱着手肘冷看看着江川敲门:“江大人,我就想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卫炤糊里糊涂地一路被江川带到这里,连客栈都没有,也不是娇贵,就是奇怪。

“嘘......”江川竖了一根手指,然后道:“别叫我大人,这里头难得有大人物来,别招摇,就叫我辛川,或者就叫我的字就好了。我们是兄弟,我叫你哥哥就好了。”他好像就这么决定了。

他道:“我跟你说过,我那位朋友苏源说这附近有一家江湖门派嚣张得很。”

卫炤扭过头不理他,卫炤也不知道为什么江川说这附近有事他就傻乎乎地跟着来了,他想,自己对江川莫名的信任要比他想象中的多了些。

说着,他们正在敲的门就打开了,一位老妇人探出头看了他们一眼,有些谨慎地问:“你们是何人?”

“我们是过路人,要往苏州去,这里也没有驿站,所以想求宿一宿。”江川拱手道。

那老妇人打量着卫炤和江川,才慢吞吞地缩回去:“我去问问老爷。”

过不了多久,卫炤听见脚步声,紧接着,尹府的大门就打开了,那位老妇人道:“我是琴娘,我家老爷让我带你们去见他。”

“多谢。”江川道谢后,就提着衣服下摆踏过那道门槛,卫炤撇撇嘴,也跟上去。

尹府其实不大,但布置得很用心,小小的院子,景石精巧,一泓清泉,一草一木都应景赏心悦目。

尹柯正在书房里看女儿尹希念书,尹希快十五岁了,生得清秀漂亮,县里的人都有耳闻,她穿了一袭水红色的衫子,满头青丝戴了支珊瑚簪子,耳垂上各垂了一枚圆滚滚,晶莹剔透的乳白色小珍珠,手上执了一本《诗经》在读:“日居月诸,胡迭而微?心之忧矣,如匪澣衣。静言思之,不能奋飞。”

尹柯舒心地喝着茶水,复而放下青花瓷的杯子,深深地看了尹希一眼,道:“为父出去见客人,希儿好好念书。”尹希放了书,站起来微微下蹲:“父亲好走。”尹柯慢慢踱步走出去,尹希的侍女桃儿扶起尹希,递上书。

尹柯走到正堂,见堂前立着两个年轻人,一人高大,一人身姿颀长,一齐向他行礼,他也拱手道:“老夫姓尹,单名一个柯字,此地不便,两位公子可就在老夫宅邸作停留。”他不是第一次接待过路的客人了。

江川道:“晚辈辛川,见过尹老爷。”他看了一眼卫炤,本想随意给卫炤瞎驺一个名字,却听卫炤注出声:“晚辈矜秋,姓辛,是他兄弟,见过尹老爷。”

衿秋?!

多少年未曾听过的名字再一次响起来,江川觉得整个人都僵在那,血液一股脑往上冲,头脑发懵,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突然五味杂陈,动作愣在那,卫那人笑嘻嘻的样子又冒出来,把身上的包裹解下来,裹在他的身上:“喂,小子,要不要和我走?”直到今天,从过去一直到现在,他都会不带犹豫地答应,就算一生一世都会执念于此,也不会有一丝后悔。

而眼前的这个人,他是逐鹿卫的首尊,是皇帝的亲信,是师叔伏廷的唯一弟子,是把那个人带入死地的人,他总是冷冷的,武功高强,武器是一把叫“寒湫”的匕首,但是他同样不能忍受安神散,眼角有一粒同那人一模一样的痣,还有,他居然知道矜秋这个名字,他身边这个人,到底是谁?

尹柯没有发觉江川的不对劲,他的眼光透过前头这个好皮囊的年轻公子,注意到他身后的另一个年轻男子。他略微比江川矮一点,身材纤长挺拔,嘴角微微地勾起,俊秀得有些过分,鼻子高挺,眼角微挑,眼尾下方有一粒泪痣,似坠未坠。

卫炤注意到江川的不对劲,他突然觉得化名“矜秋”有些不大好,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想起了那个少言的少年,突然很想再听到这个名字,他悄悄地踩了江川一脚,后者才堪堪反应过来,施礼坐下。

尹柯为人热情好客,替两人安排了房间,琴娘得了令退下去收拾房间,江川突然出声道:“我和哥哥住一间就好了,不麻烦尹老爷准备两间房。”

尹柯狐疑地看着他们,又想,也许是兄弟两人感情好,也不作他想。

卫炤也没有说话,毕竟一路过来他和江川一直是住一间房,反正两个大男人,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但今天的江川,似乎和以往不太一样。

琴娘最后道:“家中有夫人一位,老爷膝下有小姐,家中女眷多。”

江川连连摆手:“我们不会乱走的,老爷夫人放心。”</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