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1 / 2)

门窗紧闭的客院书房内,熠熠灯火映照着匣中之物。

这枚印章呈不规则形,通体澄黄明透,似蜂蜜凝固,润泽无比,乃田黄冻石。

侧面以行草刻了“康佑十年正月”,底部则刻有“美意延年”四字篆书,应为文人墨客的吉语闲章,用于书画落款后的压角,以体现其学识与修养。

“印章?十八年前刻的?什么情况?”老萧把玩片刻,确认无害,交到宋显维手中。

宋显维从未见过此物,更不识来历,但隐隐约约觉得,章体上日期的字体,颇为眼熟。

要是没记错……他曾收到过标有“康佑十年正月”的印章,也是顶级田黄石所刻制。

至于一向不好文的他,缘何会有此物,他一时半会儿记不起来。

每每看到印章类的物件,宋显维首先想到姐夫齐王和四哥晋王。

姐夫霍睿言爱镌刻印章,对于印鉴等物颇有研究。

当年,他为哄熙明帝,曾依照她的喜好,年复一年刻了大堆精美别致、意趣甚浓的章子。

而四哥宋显章,因残疾之故,不涉朝政,平日好杂学,喜爱各类收藏,对于金石、古玩类最有话语权。

宋显维茫然无头绪,难下定论,决定先进城问过最亲近的二人。

“目下,你我既已汇合,想必杀手组织必定猜出,咱们可在较短时间内破解密匣。而今本王先将这章子收起,换另一枚进去,你装作没解开,再把玩个几日……”

“哈!殿下的意思是……留我多住几日?也罢!有好吃好喝的,别忘了我。”

老萧知他意欲掩人耳目,依言照办。

*****

别院的另一侧,顾逸亭稍作整理,沐浴更衣,换过一身素净衣裳,前去向二叔公、父亲、七叔致歉。

宋昱私下助顾逸亭落跑,被宋显维怒而扣留在别院,虽有锦衣玉食伺候,实为软禁。

此番见二人安然无恙归来,他心头百感交集。

她终归要成为自己的堂弟媳。

曾经爱慕她的事,万万不可被人知晓。

若传出他曾心仪未来宁王妃,只怕让她饱受非议,还会给荣王府招来祸事。

顾逸亭向宋昱盈盈一福:“是我连累世子了。”

宋昱苦笑摇头:“顾小娘子不必多礼。”

被问及为何骤然离开,顾逸亭表现坦然:“我、我乍然得知阿维是宁王,惊怒之下,因不想与之有任何纠缠,所以跑了……”

顾仲祁、陆望春、顾逸峰等人闻言,真不知该作出什么表情。

但顾逸亭除了隐瞒前世恩怨,所言确为实情。

宋显维刚从老萧处过来,简略与狄昆他们谈及江泓背叛后自杀之事,尚未进门,已清晰听见顾逸亭那句话。

他俊颜挂满无奈:“亭亭,能不能……给点面子?”

见大伙儿想笑又不敢笑,顾逸亭只好补充:“我现下意识到自己冲动任性,给大家添麻烦了,很抱歉。咱们是时候入城,拜见大伯父和母亲,交待四叔四婶的事。”

宋显维瘪嘴,一脸不情愿。

一连奔走数日,好不容易回到自家地盘,这半点不留情面的“负心女子”说走就走……

罢了,他手上有匣子没处理,只要她肯在京城多待些时日,何愁没机会哄她回宁王府?

*****

当夜,众人再度齐聚一堂,佳肴美酒,不在话下。

宴席间,顾家兄弟举酒向宋显维道歉,陆望春也就此前乱喊他“野猪”而赔罪。

“殿下,我们几个有眼不识泰山,诸多得罪,恳请您大人有大量,念在……亭亭的份上,网开一面。”

他们在震惊中日渐接受了“阿维是宁王”的事实,各自记起自相见以来,或冷淡、或拿擀面杖追打、或嘲讽、或借机灌酒等事,无不惶恐。

其中感觉最复杂的,莫过于曾屡次嚷嚷让顾逸亭“别搭理阿维,等着进京当宁王妃”的陆望春。

就算把她脑袋拧下来,她也没想到,当初从野猪坑里刨出的正是赫赫有名的宁王啊!一点儿不似传闻那般威风凛凛、凶神恶煞好不好?

幸好半路上,她没再明显反对顾逸亭与宋显维来往,否则……她得跳进坑里把自己埋起来赎罪。

所幸,宋显维压根儿没把他们的无礼和嘲讽放心上,一如既往的客气。

在他心目中,兄嫂弟弟皆因爱护顾逸亭,才会一再刁难他。

既要成一家人,又和他一样爱护亭亭,他何不多加包容?

面对他们诚惶诚恐的面容,宋显维笑道:“诸位无须担心,本王执行秘密任务,迫不得已,隐瞒身份,避难顾家,蒙你们收留且信赖,岂会有怨言?

“只是眼下本王尚有要务在身,外加亭亭不愿高调入京,因此……请旨赐婚的事,暂且先压下,来日等诸事稳妥,本王将尽快上门提亲。”

他不光对往日的小摩擦一笑置之,更用诚恳语气提出求娶顾逸亭,令众人又惊又喜,教顾逸亭羞涩窘迫。

说好的不公开呢?顾逸亭急急瞪了他一眼。

然则,宋显维不仅作了口头承诺,更命人拿出相应的礼物,如精挑细选的名贵药材、文房四宝、贵重金银器等,赠予顾家老小。

他对顾仲祁歉然道:“当日给您的见面礼,确为瞒天过海。承蒙您恢廓大度,密切配合,小王在此向您致谢。”

数日前,宋显维以送赠见面礼为由,把密匣放入虫草灵芝的锦盒,原是想着避人耳目。

顾仲祁收到时大觉突兀,却不便多问。

而后宋显维为追顾逸亭,临别前曾叮嘱,一旦柯竺请他为那位萧指挥使筹备膳食,请将“见面礼”带去。

顾仲祁从那时起方知,宁王视他为自己人,不惜将重要物品交托至他手里,不安之余,亦感动不已。

接连几天,他小心翼翼隐藏,竭力扮作与己无关,直到柯竺相请。

当下,他深知这差事办得妥当,且终将与宁王成为一家人,便亲切谦逊地作回应,谈笑风生,再无最初的结结巴巴。

此举不论从哪个角度看来,尽是翁婿和睦相处的友好表现。

唯独当事人顾逸亭抿着唇,一言不发。

*****

酒过三巡,宾主尽欢,笙歌随酒意消散于夜色。

宋显维与顾逸亭的住处本就挨在一起,退席后,理所当然送她回去。

厅外星月争辉,夜风拂过桃柳,送来淡淡清芬。

廊下琉璃灯映照出蜿蜒石径的柔润亮光,远处轻淌的泉声悠远清贵,更显良夜幽幽。

二人踏月而归,脚步声细,默然无话。

气氛诡异,仆役丫鬟下意识躲得远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