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汤火候刚好,浓香扑鼻,但先前让青梧添的枸杞子一颗也无。
让顾逸亭震怒的是——大块鸡肉不见了!汤勉强剩一半!
难怪重量不对!
谁?谁敢动她亲手炖的鸡汤?
纵观全府上下,大概……只有一人。
小青年眼神发亮,吸了吸鼻子,咽了口唾沫,慢悠悠起身。
看得出,行动大有好转。
顾逸亭尴尬而笑,连汤带肉倒出大半碗,凭经验加了一小撮盐。
那人坐在石桌边,直视她的一举一动。
待热气腾升的鸡汤挪至跟前,他细嗅香味,先谨慎喝了一勺,脸上微露惊叹之色,而后端起碗,咕咚咕咚全喝了。
仿佛饿得发慌。
顾逸亭猛然记起,仆役说,他只吃粥饭。
是在防范什么人?为何愿意喝她的汤?
她直觉其第二次昏倒,极可能缘于出手救她,牵动内息所致。
无论他是何身份,终究有恩于她。
按下戒备心,她将所剩的山药和鸡肉碎舀出。
碰触到他隐含失落憋屈的眼神,心头登时软化。
“你中了毒?”
小青年一愣,点头。
“你……见过我?”
小青年笑得略微腼腆,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这算肯定还是否定?
顾逸亭苦笑:“你好歹告诉我,你叫什么,否则……”
否则,她都不晓得如何称呼他。
小青年薄唇微动,犹豫未决,又似说不出话。
顾逸亭凝望他那张人畜无害的脸,柔声安抚:“若开口艰难,你写下来。”
小青年颔首,大手一探,拉过她随意搭在石桌上的左手,稍稍翻转,以指为笔,一笔一画,认认真真在她手心写下三个字。
一本正经,态度虔诚。
顾逸亭猝不及防,只觉热流从他的手疾速蔓延至她的全身,霎时如置身沸水之鼎。
指腹划在她掌心,痒痒的。
挠得心也痒痒的。
她还没细辨他写的是哪些字,已被赧然烧成了傻子。
见鬼!他有一百种方法告诉她!
拿树枝写!点汤写!用笔墨写!在书上找字!
干嘛非要握她的手?男女授受不亲!他不知道?
他、他他他……一个大男人!写完还羞涩微笑?偷眼窥探她的反应?然后自己红了脸?
顾逸亭有种上当受骗的羞恼,全然忘却把手抽回,由着他傻乎乎捏了几下。
并非刻意轻薄的揉捏,更像要确认,她是世间真实存在的人或物。
正当二人如一对熟透的虾子微缩,相顾无话,忽然有一青衫小少年飞奔而入,声嘶力竭大吼:“你这登徒子!竟敢摸我姐!来人!快把他……”
顾逸亭脑子轰然炸开,“顾逸峰!你、你闭嘴!”
小青年瞠目僵立原地,一副匪夷所思状。
顾逸亭自然明白他震撼的来由。
母亲,是土生土长的广府人,起名时没考虑官话的发音,导致四人的名字像极了——故意走、故意输、故意停、故意疯。
顾逸峰是她的嫡亲弟弟,年方十一,容颜俊秀,争强好胜,坐不住也闲不下。
过年期间,顾逸亭事忙,没功夫陪他,让表姐带他去乡下小住。
没想到今日,他掐着元宵节,偷偷溜回来了。
此际,顾逸峰惊怒交集,三步并作两步奔至石桌前。
顾逸亭几乎以为他要揍人,正要喝止,冷不防他拎起空空如也的炖盅:“鸡汤……全喝光了?”
“你还好意思说?私闯我院子,偷喝我的汤?老大不小!偷吃的毛病何时能改?”
顾逸亭可没忘,三年前,她为躲避北上,自行煮了点巴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