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没想到,一钱教的灯火福会,居然就这么如期开始了。
整条街道,点起了星星盏盏,衣衫褴褛的百姓,携儿抱女,跪于街道两侧,身穿纸衣的一钱教教众,游走于人群之中,搭篷支锅,施舍着符文,分派着馒头,香火蜡烛,都是免费的。
而在这镇子里,但凡大点的院子,或是空地之上,都已经被戏台,杂耍占据,扮成了神神鬼鬼,敲锣打鼓,一片热闹,顶缸变脸,各露绝活。
非但办起来了,声势居然比想象中还要大。
其中最迷茫的,便是孙老爷子及大善宝的汤坛主等人,他们也知道这即将是第三天了,心神惴惴的来到了街道上,本以为会看到凄惶一幕,却被这热闹而惊着了。
“外有大堂官磨刀,又有鬼雾封了镇子,连那妖尸害死的人,都还没能收殓下葬,怎么倒急着把这场福会办起来了?”
“是啊,我本以为能有个三五十人,勉强看得过去也就是了,怎么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
对于门道里的人来说,外面的守岁大堂官,带来了莫大的压力,这还是他们都不知道孟家人也跟着来了的缘故,不然这会子可能已经被吓到要直接造反了。
但门道里的人如此害怕,这些百姓们倒好像全无所察似的,眼看着这一片一片拥挤的人群,油炸撒子的香气与糖葫芦甜丝丝的气味,都让他有种恍惚,似乎这人间热闹,已经驱散了那压力。
就连胡麻,也已想明白了,正随意漫步走在街上,随着拥挤的人群穿行。
这满镇子的人都不急,自己又还急个什么?
反正自己身为守岁人,最擅长的就是跑路,最多也只是需要考虑着逃跑的时候,带着马爷,带着驴,带着阴将军,对了,保险起见,镇子外面的那只石马,也得带着…
…条件允许再带着老算盘!
只要能跑得掉,心里就踏实多了,他深深呼了口气,觉得似乎在这氛围里再考虑这些事情不合适似的,而是眼睛放到了旁边的一个糖葫芦串上。
小红棠就趴在自己的肩膀上,看着糖葫芦,眼神都已经拉丝了。
胡麻无奈的叹,大方的从怀里摸出了指甲盖一点的碎银子,买下了红彤彤的,最大的两串,一串给了小红棠,一串自己拿在了手里。
看着小红棠心满意足的样子,笑道:“吃了这串糖葫芦,可就不能再跟我要血食丸了啊…”
“哎,胡叔,胡叔,在这里…”
正看着,倒是不远处忽然响起了一声惊喜的呼唤,胡麻巡声看去,便见孙家的老七,穿着得体的锦袍,带了几位家丁,耷拉着脑袋站在客店外面,一见自己,顿时满脸欢喜。
胡麻便带着小红棠挤过了人群,向他道:“你怎么也来了?”……
早先孙老爷子在这里设宴,可没让这老七过来,况且,如今石马镇子本就是命途多舛之时,他又跟着来凑什么热闹?
“我已经被我爹骂过了…”
孙家老七,见到了胡麻,心里本有些高兴,一听胡麻问了,又顿时一脸的尴尬,低声道:“我是算着胡叔托我打造的那把刀,火候差不多了,特意送了一罐太岁血过来,迎它出炉的。”
“但没想到,我入镇子之前,也没人跟我说什么,但进了镇子,见着了我爹,却被他劈头盖脸的一顿臭骂,说我不该进来找死的。”
“但我啥也不知道啊,之前进镇子的时候,也没遇着啥麻烦事,他又没派楚姨去提醒我…”
‘楚姨?’
胡麻怔了下,才明白,他说的应该是孙老爷子的那只使鬼,不过,这倒也怨不得孙老爷子,便是想往外面递信儿,去通知自己人这里的危险,也做不到。
外面孟家人可是布下了天罗地网,小使鬼这时候出去送信,那与找死无异的。
微微沉吟,便也道:“镇子外面鬼雾迷漫,你们进来的时候就没有察觉异常?那些百姓们,又是怎么进来的?”
“山里有雾,倒是瞧见了。”
孙家老七老老实实的道:“但那雾也只寻常,进来的时候,啥也没有发生,况且白天时,那进山的路上,满满都是人,好像这西岭道上所有的百姓都来看着灯火福会了似的。”
“人一多,便都不觉得有啥,还有人在人群里说着,这雾是一钱教法王施展的法力,替这些参加福会的人,把灾祸挡在了外面呢…”
“这可真是胡说八道了…”
胡麻听着这话,却也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