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皇子也是看出了章廷治的疑惑,脸上仍旧是一成不变的冰冷,语气却是渐渐的温和了一些。
“章靖救驾有功,这些是父皇的赏赐,礼单在李宣手上。”
他说完,抬脚就朝着屋子里头走去。
“我去看看章靖的伤。”
章廷治自然不能阻拦,只是站在廊下看着院子里的丫头们熟练的登记上次,然后入库。
而屋子里面,章靖挑了一个让自己舒服的姿势斜靠着,六皇子则是站在床头看着章靖,半天没有说话。
章靖有些无奈的看着眼前这个半天蹦不出一个屁响的家伙。
还真的是以前一模一样啊,就算是身份变了也没有半点改变。
章靖只好自己开口对着六皇子笑着问了一句。
“陛下让六殿下过来看看我,六殿下不会真的就只是过来看看我吧。”
六皇子抬眸,那双漆黑深邃如夜空的眸子就那样望着章靖,半天之后才憋出了两个字。
“谢谢。”
章靖噗嗤一声乐了,笑得胸口疼,他赶紧憋住,不敢笑了,只是意味深长的望着六皇子。
六皇子也是对上了那样的眸光,却无比的认真。
“我说的是认真的。”
章靖看了六皇子好一会儿,终于是明白了对方的意思,他叹息一声。
“我也是明哲保身,你不用太谢我。”
六皇子忽的勾起唇角,微不可查,却叫人觉得异常的妖异,全然不似平日的那种冷酷严肃。
章靖看见这一抹笑容,也是笑了。
他问六皇子。
“都这样了,陛下还继续南巡吗”
六皇子点头,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妙。
又是老半天的沉默,章靖才听见六皇子缓缓的对着章靖说道。
“哪怕是为了皇室的颜面,就算是再来一次暗杀,这南巡也要按照之前的程序完成。”
继续南巡也在意料之中,幸好江州府已经是最后一站了。
只是听着六皇子这么说话,章靖着实是觉得有些累。
现在皇帝意思明显,是想要在百年之后将这皇位留给新找回来的六皇子的。
可是,六皇子这不爱说话的毛病要改啊!
如今他们是朋友,说说话什么还行。
可若是那一日坐上了那御座,上朝之时一句话不说,只是摆着这张冷脸用那种深邃冰冷的目光别人,满朝文武急着就是要将满朝文武吓死啊!
只是,这番话,章靖自然不会告诉六皇子,只是对着六皇子说道。
“听说陛下今日去了江州府之下的淮水镇,六殿下不跟着去?江南出美人,淮水镇尤甚,六殿下没有兴趣吗?”
六皇子仍旧是面无表情。
章靖叹息一声,缓缓的扶着床头起来,踢踏上了脚上的鞋子,有些摇摇晃晃的走到了柜子边上,抽出第三层的屉子,从里头拿出了一柄镶嵌着一枚拳头大的鸽子血的匕首。
章靖转身,将那柄匕首放在了六皇子的手中。
“这东西原本就是六殿下的,如今形势未明,六殿下拿着防身吧。”
六皇子低头,接过了匕首。
这一次,他没有拒绝。
六皇子终于对着章靖说道。
“那日的杀手虽然都死了,但是他们的身份已经查明。”
章靖有些累了,他靠着柜子,目光有些辛苦的望着面前的六皇子,平静的听着六皇子继续说这件事。
“这和当年父皇还是太子的时候办的一宗案子有关。十三年前,北方蝗灾,三百万两赈灾款被河清府上上下下数十位官员瓜分干净了,最终到了灾民手上的只有敷料和米糠,之后死了十几万的灾民,甚至还有被逼的无路可走的百姓自发组织了起义军。先皇震怒,便派当时还只是太子的父皇去查这件事情。”
六皇子似乎很少说这么多话,一时间有些不太舒服,他停顿了很久,将目光落在了章靖的身上。
他看了章靖一会儿,似乎是意识到了章靖是一个伤患。
于是,六皇子只好自己朝着桌边走去,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又给章靖倒了一杯水。
“这件事情甚至和天子近臣有关,父皇知道这事不能再查了,若是再查下去,很有可能大半个朝堂都要被落下水。于是,父皇便也没有再深入查下去,只是杀了十六个涉事官员,这件事情就这么了了。”
章靖闻言,稍稍动了动,却因为疼痛吸了一口气。
他喝了一口手边的茶,望着六皇子忽然问道。
“你觉得这件事情陛下做错了?”
六皇子摇头。
“父皇是天子,天子是不会犯错的。”
这话就有些万金油了。
章靖无奈的耸了耸肩,紧接着就听见六皇子忽然又说了一句。
“如果当时换成是我,我也会这么做,盘太大了,若是挖得太深会动摇国本,只能够这样就算了。”
六皇子一口将手中茶干了,继续说道。
“当年护送军粮的有一个与父皇交好的统领也在其中,父皇答应他帮他好好照顾家中老小,谁知道后来父皇派人去接的时候,那统领一家老小七十二口人全都被屠光了。知道这个消息之后,统领手下的私兵全数越狱,再也不见踪影。那些人之中,年纪最大的不过二十三岁,年纪最小的只有十四岁。”
章靖大概是明白了。
“如今是这批人前来复仇?”
十三年的时间,足够这些人成长,而皇帝已经在繁杂的朝政和勾心斗角之中逐渐步入了暮年。
章靖叹了口气,只是冲着六皇子感叹了一声。
“你父皇也着实太狠心了一些。”
六皇子看着章靖许久,忽而冷嗤。
“你当真是以为那是父皇动的手?”
章靖耸了耸肩,继续装傻。
六皇子叹了口气,也是带了几分无奈。
“你好好养着吧,我先走了。”